雅尔江阿见他这神态,犹豫着问道:“太子爷,奴才方才进来看您一直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可是在等人?”
“没有啊。”胤礽下意识地否认。
“那太子爷您今日可有空?”雅尔江阿顺势又问道。
胤礽抿了口茶:“有。”
“那奴才陪您去郊外遛马如何?”
胤礽不答,却是放下茶盏拍拍手站了起来,在雅尔江阿疑惑看向他的时候,冲对方笑了笑:“还不走?”
半个时辰之后,胤禔到达四宜园时,太子爷便是早就没了人影。
☆、怒火
说是与雅尔江阿去遛马,实则胤礽却是兴致缺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人精一般的雅尔江阿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便提议道:“爷,前头的山林子里有不少野物,您若是不想遛马,不如我们去打猎吧?”
胤礽倒是无所谓,点头便应了下来,而雅尔江阿出门前就把东西都备齐了,于是俩人在城郊的山林子里转了一早上,最后也不过猎到野兔三两只。
雅尔江阿手里捏着他活捉的兔子的两只耳朵,晃来荡去听着那兔子可怜兮兮的咕咕叫声,却是眉开眼笑:“太子爷,要说打猎,这种地方委实是没什么意思,下回去了塞外,奴才定帮您弄张完整的紫貂皮来。”
“唔,”胤礽摇了摇头:“爷要虎皮。”
“那也好说。”
讨好起胤礽来,雅尔江阿也算得上是不遗余力。
“回去吧。”胤礽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响午,顿觉没趣,又有些饿了,便想着回宫去。
雅尔江阿顺势提议道:“不知太子爷可否赏个脸,让奴才做东请您一块上酒楼用膳。”
胤礽没有多想,微扬起下颚,示意他带路。
两刻钟过后,俩人坐在了太液池边上的酒楼二楼临湖的雅间里,雅尔江阿一边给胤礽倒酒,一边感叹:“能跟太子爷这样单独喝美酒赏美景,奴才当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吧你,别成日在爷面前油嘴滑舌。”胤礽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漫不经心地自外头的湖光山色掠过。
雅尔江阿笑着道:“奴才不敢,奴才说的这都是真心话呢。”
胤礽闻言终于是转回了眼,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打量着他:“那你倒是再说句真心话,你这么巴结着爷,到底是为的什么?”
雅尔江阿愣了愣,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因为您是太子爷啊……”
胤礽轻哂:“没错,因为爷是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看不顺眼爷的,面上也还得奉承着爷。”
知道胤礽这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雅尔江阿想解释,想想便也算了,就这么糊涂着,保持着应当有的距离,未尝不是件好事,太子爷这个性的,他越是想靠近,便越是会被对方拒于千里之外,怕是没人能够例外。
用过膳之后,胤礽拒绝了雅尔江阿再去喝茶的提议,上了车回宫去,却在宫门口遇上了一直等在那里的胤禔。
胤礽撩开车帘子,看了一眼靠在车边的人,问道:“你都到宫门口了,不进去,站这里发什么呆呢?”
“等太子爷,太子爷今日这是去哪里风流了?”胤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风流?”胤礽唇角微扬:“也是,喝酒看戏游山看水,倒是痛快。”
胤禔的脸色稍愠:“太子爷,爷送去毓庆宫的信你过目过没?”
胤礽佯装不解:“信?什么信?大哥,你私下里给毓庆宫递信,就不怕惹人怀疑吗?”
他说完,便不再理外头的人是什么反应,拉上了帘子,吩咐赶车的进宫门去。
回到毓庆宫里,他的另一个伴读克宁正在等着他,是特地进宫来,与他禀报索额图就快要回来的消息。
“太子爷,奴才玛法来信了,说是三日之后就能到京里。”
“三日之后?这么快?”胤礽笑了笑:“叔公一路风尘仆仆倒是辛苦了。”
克宁显得很高兴:“是啊,叔公在信里说,他们回来的路上,遇上噶尔丹的人伏击,幸得当时带兵路过的都统大人出手相助得及时,才能平安而返,谢天谢地,叔公还说,若是有机会,他倒是想与太子爷您引荐这位都统大人。”
原本听得漫不经心地胤礽闻言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问道:“是哪位都统大人?”
“镶红旗满洲都统瓜尔佳氏永泰。”
“唔……”胤礽点了点头便明白过来,这位都统大人是当年的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嫡系,他们家也是出了不少将才的,虽然因为鳌拜,康熙或多或少对之有些忌惮,但家族之内身居高位的官员依旧不在少数,而这位永泰都统,虽不是继承爵位的那个,他印象里似乎却也是个本事很不错的。
既然索额图说要给他引荐,应当是趁机与这位都统的人关系拉得还不错,胤礽笑了笑,也许以后当真能于他有用呢?
且走着瞧吧。
户部的事情曝光之后,还没等康熙下旨拿人审问,明珠回去的当天就拾掇佛伦写了封密折又或者说是悔过书递到了康熙面前去。
康熙看过,先是震惊,随即大怒,那一整日乾清宫里伺候的奴才便是眼见着他是如何焦虑不安地来回踱着步,紧锁着眉满脸的愠色整整几个时辰,最后他吩咐道:“去传刑部尚书,大理寺……还是算了,先去把户部尚书佛伦给朕传来。”
一早就等着康熙传唤的佛伦在看到宫里来人时,竟是高兴得涕泪满面,至少皇帝没有将他直接拿下,传他去问话,那便是说康熙已经动摇了。
佛伦递上去的悔过书又被扔到了他的脸上,康熙怒斥道:“你倒是给朕说清楚,这所谓的‘寿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奴才折子里说的那样,”佛伦吓得直叩头:“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因为想讨皇上您的欢心,就打这种偏门左道的主意,更不该动用河道上的银子,奴才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奴才真的知错了……”
佛伦越是说,康熙就越是气得狠,这厮在悔过书里倒是坦白了那被吞的近二十万两河银是如何被户部上下瓜分,以及每一笔款项都用到了什么地方去,多是众官员一起花天酒和请客送礼这些便不说了,其中引起康熙关注的便是去年万寿节那一笔近三万两的寿礼,指的却是那从天而降的所谓祥瑞。
佛伦低垂着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是想着皇上万寿,讨皇上您欢心,就和部下一块商议,弄了这么个祥瑞出来,其实……其实那块石头是从山东弄来的泰山石珍品,泰山石号称天下第一奇石,又是请的江南最好的打磨师傅特地雕刻而成,这石头本身的价格加上人工打磨费和运费,一共是二万八千七百二十两白银,奴才句句属实,决计不敢有半句诳语。”
“一块石头你们就耗了河道两万多两银子!”康熙是真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了,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却是压抑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