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冽想去握住她的手一滞,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在他刚刚离开大帐之际,纭儿立刻起身顾不得其他走到水盆前,面容虽然与那临平府里的女子一模一样,但水盆里的人不是她,纭儿摸了摸脸颊,而后又急急俯身看了眼自己的眼睛,不是绿色,是黑色。
纭儿跌坐在地上,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昏迷太久,回忆起来有些费力,头痛欲裂后那日的情形如闪电一般快速出现在脑海中,那日她进入房中,正要靠近床前时脖颈一痛,隐约中见到一男子,应是那女子的侍卫,那么她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便是那两人所为了。不成功便是死,成功了等那大尧皇帝发现也是死,她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但现在突然有了转机。
赢冽以为计划成功了,将她错认成了那女子,手覆上脸颊,虽然感觉不出□□,但脸上确实有着异样,只是比之前更为轻薄,即便她仔细端详仍旧找不到破绽,咬了咬唇,纭儿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因为见过了那女子,纭儿对那女子有了深刻的印象,脑海里浮现着她的一举一动及言谈气度,她要活下去,抚了抚肚子,她眼眸透着悲切,至少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也要活下去。
纭儿看着大帐外在烛光下隐隐映出的身影,她知道他在外面,外面大雨滂沱尚未停歇,他却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他以为那女人会心疼他?真是个可怜虫,舒了口气,纭儿一笑,多少次他将她赶出帐外任她被风吹雨淋,此时却颠倒过来,好,他既然喜欢那女子,她便要让他受她所受,疼她所疼。
第086章
临近四个月的战事变得激烈, 汛期过后,双方都有意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事。
赢准亲自挂帅出征,蛮夷一再溃败直至临平关外退回蛮夷境内。
树林中烟火肆虐, 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声声骇人。
周扬甩掉追兵之时咬牙将身上的流箭拔下,急促的马蹄又一次响起, 周扬将那带血的箭头掷于地下,眼眸赤红的看着那黑马上的男子。“圣上好本事,可敢与我独斗一番?”
赢准手握连弓戟面色凛然的看着周扬,“自古成王败寇,周国自取灭亡, 我父皇怜悯你兄妹容你苟延残喘至今,你应存感激,而不是挑唆赢冽恨他。”
周扬侧头吐了口嘴里的血腥,“是啊,成王败寇, 我不甘心成寇,若不能辅佐赢冽为王,复我大周荣耀,我宁愿死去!”
话罢再不多说,一掌击向马背, 飞身而起,透着寒光的利剑直奔赢准袭来。
“铿锵——”
冷兵器发出震耳的声响,周扬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末路穷途,但为了拖住赢准, 让赢冽顺利离开却不得不使出全力。
眼花缭乱的招式变幻莫测,几乎捕捉不到两人的身影。
长剑被挑开之际,连弓戟迅速击出,周扬猛然踏地而起立于连弓戟上,下一刻连弓戟收回间,一剑横扫而来,赢准一踩马蹬旋身一脚踢出击在周扬胸口,而后重新坐回马上。
周扬倒退几步,猛吐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还待起身喉咙便被连弓戟抵住。
周扬一闭眼睛,只等那疼痛来临时,又是一声“铿锵——”
连弓戟被挑开,身着战甲的赢冽勒紧缰绳陡然出现。
周扬一声怒喝,“快走!\"
赢冽没有去看舅舅,而是直直的看着黑马上的赢准,他以前不明白二哥为何年少时便要离京习武,更不明白明明是尊贵之躯却要出没于下一瞬便可能丧命的战场,但越成长越明白,倘若他真的年少便同京中纨绔那边簪花遛马于京中,今日便不会有挫败蛮夷大军的赢准,是他技不如人。
赢准看着赢冽,“你应该离开的,就如每次一样做一个藏头缩尾的人或许能保住性命。”
赢冽一窒,握紧手里的剑飞身而起。
赢准神色淡淡,挥动连弓戟。
周扬一脸焦急,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为牵动了伤口重新跌回原地。
赢冽的武艺自不比赢准,剑身击打在连弓戟上回荡的震动让虎口裂开,鲜血直流。
连弓戟直击而来时,赢冽堪堪用剑身挡住杀招,错步后退,再抬头时只看见赢准将弓拉满,直直对着他的胸口。
赢准面色肃冷,眼眸透着坚定,早该结束这一切了。
箭被放开,呼啸而过,地上的落叶被箭风扫起,冰冷的箭头刺入肉身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赢冽眼眸睁大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嘴唇颤抖,“舅舅——”
周扬似想再开口说些话,但一张嘴便有鲜血从口中溢出,血滴溅在赢冽的铠甲上,眼眸微阖,伸手将人推开“快走,莫要意气用事。”
赢冽眼眸骤然通红,握剑的手被周扬死死握住,耳畔传来劝阻,“快走!”
赢冽闭上眼眸,利落的翻身上马,赢准再次拉满弓弦,对着那疾驶离开的身影许久才放下,虽然同父异母但他手不该染上亲人的血。收回连弓戟,声音沉静,“阻杀。”
延续五个月的战事以蛮夷军的败北而尘埃落定,消息传回京中,一片欢呼,此次战事大捷意味着数十年内蛮夷不会再生乱,朝中的大臣已经开始商议由谁驻进蛮夷时,赢冽率领参军一路向西。
大帐下,纭儿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但她不识字如何看得进去,耳朵里全是刚刚赢冽与属下商讨的事,手脚冰凉。
赢冽想要命人暗暗潜入临平为周将军报仇,如今已经走在末路穷途,赢冽仍未放弃反扑,战事何时才能了结,她不想在这样颠簸下去了。
怔神间,帐外传来响动,纭儿回神看着手里的书,淡然开口,“进来。”
赢冽迈入帐内,看着烛光下静静看书的人,心中的悲切好转许多,至少她还在。
纭儿心里惴惴不安,面色却如常,不看那立在帐门前的人一眼。
赢冽走近两步,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柔的看着她,纭儿能感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但对上那眸光时不由一怔,桃花眼泛红,透着绝望,一向狠厉的人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纭儿垂下眼帘,握紧手里的书。
许久过后,赢冽轻轻跪在纭儿身前,“宝儿,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你也不会再记得我吧,你向来恩怨分明容人三分,可否忘记我之前的过错,记我些好。”
他的声音温柔,但说的话让纭儿没由来的心慌,莫不是他要亲自潜入临平。
赢冽脑海里一遍遍浮现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宫墙外他第一次见她,以为她与旁的女子一般无二,端庄守礼,空有皮貌却平淡无奇,但随着几次的相遇,她的机敏果断,让他一次次的看不懂自己的心,陆照棠配不上她,他想要娶她,但计划终究落空,让赢准窃取先机,遗憾让他念念不忘,终于得了她,又似乎守不住她了。
赢冽在她手上落下一吻,缓缓起身向着帐外走去。
纭儿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开口,“赢冽!”
赢冽顿住脚步,却未转身,纭儿攥了攥衣角,极力镇定道:“那日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赢冽一怔,喉咙干涩。
他不出声,纭儿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背影,“那日你说我若答应与你在一起,你便放弃一切带我离开还做不做数。”
赢冽陡然转身怔怔的看着纭儿,“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