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和封仪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两个人,一杯酒。
封仪难得有些不自在,斟酌后提议:“你再去点一杯?”他这样说着,找到剑修没碰过的位置,从那里喝了一口酒。
宋时狼狈地移开视线,叫来侍者:“一杯冰水。”
封仪神情有些古怪:“冰水50元,你确定?”大概是酒意上涌,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衬衫上面两粒纽扣。
宋时坚持:“我很需要。”
“……好吧。”
两人相顾无言,静静对饮。宋时不时用眼角瞄一眼对面的人,好半晌才将某些东西平复了些,表面上能够淡定直视神修了。其实封仪又何尝不尴尬?但如果不喝这杯酒或者干脆把酒给剑修,就是直接落人面子了,何况之前让宋时先喝这杯酒也是自己的意思……神修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挖坑把自己埋了。
这时候,封仪倒是想起小黑喵来,若是它在这里,气氛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酒吧换了首曲子。
节奏比方才快了些,是首旋律优美的小夜曲,描述灌木、小提琴、诗人和心爱的姑娘的童话。
零点将至,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酒吧里也有些客人起身结账离开。
一对脸上裹着围巾的男女牵着手往外走去,在他们踏出门几步后,突然有人大喊:“是严观和邵晗燕,还拉着手!”
“谁?”
“严观在哪?”
“啊啊我的晗燕!”
……
一片混乱中,有人朝着那男女扑了上去,他们用来遮挡容貌的围巾有些滑落,隐隐可以看出原本的模样,快门的声音连续响起,凑热闹的路人、激动的粉丝,还有……趁乱拍摄的记者?
严观和邵晗燕最终逃出了包围圈。
封仪却知道,明天就会有两人的绯闻来把这段时间自己的消息压下去了。
很明显,之前那个记者已经蹲守一阵子了,他故意在两个明星出来的时候喊破其身份,就是要利用民众作掩护,拍到两人约会的证据,让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经纪人以为并没有媒体知晓从而准备不足,打个措手不及。
晚上冷,包着围巾的其实不止严观和邵晗燕,刚才的情况下,两人一开始就分开混入人群,跑掉的几率要大得多了,为什么一定要牵着手一起跑呢?
封仪重新把注意力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剑修正专注地凝视着他,眼底带着隐藏极深的、不可磨灭的执着。
这样的神情……似曾相识。
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刻意的捕捉反而让那隐秘的踪迹消失地更迅速。
封仪心中一动,试探:“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宋时怔了很久,无意识地发出几个音节,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低着头道:“在洞庭湖边上,宋家村往南十多里,一个小葫芦形状的山洞里。”
封仪仔细地想了想,将剑修的叙述和记忆中庇佑地的形貌相合,若有所思:“那一次作恶的,是不是一条蛟?”
宋时点了点头。
想起那次救的是一群孩童,也就是说如今眼前高高大大的剑修,当年还是个腿短的小豆丁?即使知道谁都有年幼的时候,但想到宋时也会如此,封仪就忍不住笑:“不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宋时怔了怔,长长呼出口气。神修庇佑的百姓太多,他那时又太过渺小,虽然早有对方不记得自己的准备,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免不了失望。紧贴胸口的护身符微微发烫,不知是高兴或是遗憾,许多情绪翻涌着,五味杂陈。
数百年前,小小的孩童跟着师父游历世间,见世间百态,逐渐长大了。家里一直以为他成为了一个‘侠士’。父母死亡后,他便不再偶尔回村,也不再寄回书信,而是跟着师父隐居在深山中,铸造自己的剑。
剑成,道已明,却寻不到当初的神修。庙宇金身黯淡了光芒,香烛早已燃成灰烬,供奉的瓜果被路过的动物啃食,蜘蛛结网、老鼠做窝,神道的气息飘飘渺渺,若有若无,如同命悬一线。
宋时像个凡人那样,亲手一点一点打扫了庙宇,将它重新恢复昔日的一尘不染,在神龛前插上上好的香烛,御剑除去时常去村里劫掠的妖物,见百姓们奔走相告‘仙人显灵’来到焕然一新的庙宇中祭拜,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
时光流转到现在,他坐在舒适典雅的酒吧中,和往日遥不可及的神修饮同一杯酒,知道对方的名字,参与对方的生活,还将长久的参与下去,对比当年,已是梦中也不曾奢望的情景。
宋时的杯子空了,他犹豫了一下,问:“你要搬出去了吗?”
“是的,”封仪摇晃了一下鸡尾酒,留意着剑修的神色,邀请道:“你要不要搬过来?”他微笑:“别墅里还有很多空房间,你可以住在我旁边,厨娘做的饭很好吃的,再说为了安全,保镖本就该和雇主形影不离的。”
形影不离……吗?
被这个词打动,宋时终究点了点头。
回到公寓,封仪习惯地接住扑进怀里的小猫,摸了摸它的肚皮,心疼感慨:“都瘦了,回去让王妈给你做点好吃的,主人我只会烧烤,唉。”
同样只会烧烤的宋时:“……”
所以说,这才是封仪要搬回去的真正原因吗?
第32章 搬进别墅的剑修
又一次来到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是一样刺鼻。
昨天除了鬼,今天就有人又变成鬼消散了。死的人是封家两兄弟的大伯封平安,是个顽固倔强的老头儿,和家族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亲密,只待独女如珍如宝,在封仪参加过的唯一一次股东大会上,他反对封楚的决定,说这是在‘走钢丝’。
他的独生女儿,封家兄弟的堂姐,封静,此时正守在遗体旁,眼眶通红,神情却很平静:“爸爸在心脏一直不太好,妈妈走后,他就常常觉得自己也快要走了,只是遗憾见不到我穿婚纱的样子,你们俩别见怪。”
她穿着身纯白典雅、裙摆长长的鱼尾裙婚纱,头发盘起,别着小巧精致的王冠,妆容完美,眉笔和腮红就放在不远处,显然是哭过以后又补了妆的。
封楚叹了口气,道:“魏齐怎么没陪着你?”魏齐,正是封静的未婚夫。
“他来过,是我不让他留下的,”封静缓缓道:“爸爸虽然希望我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也讨厌把他的掌上明珠抢走的臭小子。”
病房里一片沉默,连空气也被染上了悲伤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