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开这里……我带你们一起走!”桑诺第一次对这个地方感到彻骨的惶恐和厌恶,她没去过地狱,可想来大概残酷是不及此处的。
没有人回应。
这里的仆从没有欢乐亦没有绝望,他们像是只会执行命令的行尸走肉,并不寻求解脱。
桑诺惶恐,她想要回青丘山,竟然开始幻想那位钟山的小尊上,是来就自己的。
把姜雪时幻想成自己的英雄,这会让她重拾希望。
她想知道她的英雄带了多少天兵天将来攻城,可她不敢再问随从,于是自己向城堡的守卫请求,想亲自出门打探军情。
守卫说,除非战事蔓延至此地,他死之前,绝不会让桑诺踏入战火之中。
这真是个充满死亡与绝望的地方。
桑诺忽然理解天帝为何历经千万年,都没有放弃铲除魔界的决心。
在惶惶之中又过了三日。
这日傍晚,桑诺听见窗外传来隆隆地声响,于是快步走到瞭望台上——
护城河的吊桥缓缓降落,桑诺极目远眺,黑压压的兵马踏着吊桥归城了。
为首的几个大将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型,该是她的未婚夫。
桑诺稍稍理了下发髻,狂奔下楼迎接。
当城堡大门轰然打开时,走在最前端的,没有她的未婚夫,而是一个满身血污的身影。
那人双手被捆龙索绑在背后,脸颊与鼻梁上都是干涸的黑血,却并不妨碍她的美貌。
傍晚的城堡内还没有点亮灯火,那双溶金般的狭长凤目,第一眼便锁定了桑诺,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在与桑诺对视的一瞬,那双眸子里的戾气忽然变得柔软。
这是桑诺幻想中自己的英雄。
“尊上……”桑诺嘴唇翕动,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过她的英雄可能会败退,但没想到她会被生擒。
没有人能抓住烛应龙,这不是真的!
目光缓缓下扫,发现那袭白衣此刻几乎被染成了暗红色。
桑诺只觉心里一阵刺痛,紧握地拳头不断发抖,却仍旧没止住眼泪夺眶而出。
“不是我的血。”姜雪时没有出声,只用口型对桑诺说,然后一勾嘴角,笑容里没有半分落败的颓丧。
押送她的是梵昊的兄长,他用力一推姜雪时左肩,让她转身往军机大厅走去。
桑诺快步跟上前,姜雪时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含义匮乏,无喜无悲。
桑诺被护卫拦下,目送姜雪时离开。
——
魔帝挥手让儿子们都退下,军机厅的大门缓缓合上。
轰隆一声闷响,厅内只剩两个人。
沉默地对视。
那双淡金色地眸子里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
魔帝碧绿的眼瞳里带着警惕的防备。
最终,他走上前,绕道姜雪时身后,悄无声息地松开捆龙索。
给姜雪时松绑后,魔帝转身,缓步走到茶几旁坐下,掀开一只白玉茶杯。搁在自己面前,端起茶壶倒了杯水。
姜雪时迈开长腿上前两步,侧眸一瞥茶几另一头的座椅,问他:“可以么?陛下。”
魔帝挑眼看她一眼,眼里依旧暗含警惕地杀气。
姜雪时迎着他的目光,上前坐到茶几另一旁,毫不见外的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两人无声对饮。
一阵沉默后,魔帝先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雪时手里把玩着白玉小茶杯,长睫微垂,轻声回答:“天帝派我来铲除你们。”
“哼。”魔帝冷冷道:“我已与他议和联姻了,他当着众神的面同意了,还把王母的女儿许配给我的儿子,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姜雪时抿嘴一笑,礼貌地说:“王母的女儿是我的。”
魔帝皱眉:“这天下多的是美人,你何必……”
姜雪时抬手制止他的絮叨,“陛下须得先理清关键问题。”
“什么问题?”魔帝问。
“天帝为什么要把我的女人嫁给你儿子?”
魔帝蹙没道:“那丫头是王母的义女,为了表示诚意……”
“这只是表面。”姜雪时说:“三界的存在是天道的安排,你们近百年来日渐式微,一旦主动求和,天帝不能不同意,但他不想放过这个铲除你们的好时机,必须找个由头开战。”
魔帝一愣,低声问:“你的意思是?”
“陛下何必假装不懂?”姜雪时嘴角勾起笑:“那就让我来挑明,换而言之,是天帝骗我来铲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