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族族长白苟愕然不已,虽然不敢伸手去拉陆修泽,但在祭台上那群唧呱个没完的一群族长和陆修泽之间目光游移了两圈后,到底还是转身跟上。
“魔君这便走了?”白苟虽然是怼天怼地的白氏族族长,但见着陆修泽这半步踏入神灵之境的人,还是不自觉地缩了,便是对陆修泽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换做了“魔君”二字,道,“魔君此次来我族地,除了告知魔族之事,应当还有其它事宜吧?为何不一起说了?”
陆修泽多瞧了白苟一眼,只觉得这位白氏族族长倒是出乎意料地敏锐,并非是只长肌肉的蛮子。
白苟的确没有猜错。若只是为了警示妖族,陆修泽有千万种办法,根本不必亲身来到妖族的族地之内。而他之所以要来,实则是为了那狐妖,和狐妖族地内的天柱。
对其它人来说,天柱是世界的中心,是将凶恶的灵族与人间界隔开的重要支柱,然而于陆修泽而言,天柱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若是放在平常,当陆修泽遇上这种会动脑子又不做妖的人时,一般也愿意多说几句。但在这时、在涉及到与天柱有关的事时,除了闻景之外,陆修泽并不想要与任何人谈论,因此陆修泽只是摇头,道:“本是有话说,然而时机已过,想来应是无缘。既是无缘,那便罢了。”
这句话出口后,陆修泽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怅然。
在陆修泽的前半生、作为魔火化身的那些时候,陆修泽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最爱做的事,便是瞧别人的“热闹”,然而当魔火被驱逐,显出本心后,便终于叫陆修泽发现了自己懒怠的本性,于是之后也越发变本加厉,就连大门都懒得迈出,“热闹”什么的,当然也懒得瞧了。
这样的陆修泽,会在时隔多年后,于莒洲妖族族地内大费周章,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可到了最后,当陆修泽甚至都已经在祭台上瞧见了狐妖的族长时,他却又只能离开,任由这番努力化作流水……
这一切,或许真的就是缘分吧?
当年昼神让他固守天柱,但他却在意外下离开,违背了昼神的意愿,如今这番坎坷,或许正是表明他已经与天柱再无缘分,不必前去的意思吧。
想想或许也正是如此,如今的他,已不再是被昼神造就的无心之火,而是寄托于人身,心有牵挂的修士。这时候的他,便是再回到天柱之前,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能抛下阿景,抛下人身,再度变回那无心之火?
不可能的。
当无心的木石尝试过情的滋味后,又怎么舍得丢弃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心?
当他终于在世上找到一个爱重他甚于性命、找到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时,又怎么舍得放手?
既然如此……那便是无缘。
无缘……
也就只有离去。
第207章 坦言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 陆修泽便将那些怅然和怀念抛之脑后。
他走出祭台,回到白氏族族长的帐篷里, 对红舸嘱托几句, 准备兵分两路,他去寻那二人的踪迹,而红舸则负责将这些受难的小妖们统统送回非氏族, 完事之后,这红舸爱去哪儿便去哪儿,陆修泽也就懒得理会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安排并无什么差错,毕竟当年的红舸也是落难才来到琨洲的, 入了焚天宫后也没有卖身给他焚天宫,而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妖族的地盘, 陆修泽也就懒得再收留这头蠢驴了。
然而蠢驴并不高兴, 而其中最不高兴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他还要带孩子?
他一个黄花大美驴,对象还没找的,就带了好多年孩子了,先是闻景, 后是这群小妖……咋能这样呢?有良心没有?
红舸嗷呜一声就想滚地耍赖,然而悲剧的是, 如今在他面前的并不是那个可以跟他一起滚地、比比谁更能耍赖的闻景, 而是懒得出奇制胜的陆修泽,于是红舸前脚滚地上,后脚陆修泽便微笑着踩着他的驴头。
“你不去?”
陆修泽微微一笑, 身后像是有圣光绽放。
红舸抖了抖,谄笑道:“哪里哪里,这样的重任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担任?请务必相信我的能力!”
将红舸打发出去后,陆修泽便踏上了去往罗氏族的路。因肉身赶路远远及不上神魂瞬息万里的速度,因此陆修泽这一走,便又是三天。
三天后,当陆修泽终于踏上罗氏族的族地时,远在琨洲的杜小琴,也终于在偶然之下,遇到了她想要的“时机”。
这天傍晚,杜小琴与青十四卫步入了邙洲深处,越走越远,不但越过了对魔道中人来说危险无比的神武峰,更是连魔道的大本营爻城都越过了。
杜小琴很是沉得住气,即便是知晓自己已经越过焚天宫,走进了邙洲深处,却也没跟青十四卫太过闹腾,只是在嘴上逞能,倒叫青十四卫对杜小琴的看管放松了许多。
而这也正是杜小琴需要的。杜小琴十分明白,如今只不过筑基期的她,对于金丹境的青十四卫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她便是连青十四卫的十招都接不下,于是这一路上,她都十分乖觉,并没有太过为难青十四卫,于是在杜小琴一天之内第六次提出要休息的时候,青十四卫也没想太多,虽然心中颇为无奈,但也遵从了杜小琴的意愿,寻到一处可以暂时歇脚的隐蔽山洞,并在杜小琴的要求下点燃了篝火。
呼啦!
篝火点燃的瞬间,杜小琴深深地吸了口气,从未进行过这般高强度赶路的她,这时终于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放松下来,嘴里哼着奇怪的小调,随手扯下一根发带,放在地上。
青十四卫早已听过这位与陆烬不相上下的混世小魔头的名声,如今见到杜小琴动作,顿时留了个心眼,多瞧了两眼,而这一瞧,便看到了发带不远处的一朵青色的小花。
这青色小花就如同路边的一朵野花,然而它的颜色罕见,一瞧便能叫人知晓它并非凡物,然而以青十四卫的眼力,他是实在不知道这朵青色小花的来历,只能确定它既不是剧毒之物,也不是救命的珍宝,于是青十四卫微微沉吟,干脆弹出一道指风,将这朵青色小花用指风割得稀巴烂,杜绝一切杜小琴作妖的可能。
感到青十四卫的异动,杜小琴回头瞧瞧那青色小花,但只是一眼,她又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凑近了青十四卫,道:“小十四,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十四卫远没有他的领队那样沉静,因此在被杜小琴主动搭话后,眼神露出了一丝纳闷,看了杜小琴一眼,道:“属下没有名字。”
杜小琴笑眯眯道:“人都是爹妈生的,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青十四卫闷闷道:“属下是孤儿,只有外号,没有名字,现在的我就叫青十四卫。”
杜小琴眨了眨眼:“那就是说现在你的名字就是青十四卫咯……也好吧,听起来还是挺厉害的。”
青十四卫心里不太好受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可真是不太招人喜欢……青十四卫……这样的“名字”,怎么能算是名字?
杜小琴道:“为什么不能算名字。”
青十四卫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将后半句说出了口,而这时,他听到杜小琴又道:“名字是一个代号,如果有爹妈,那么这个代号就会由爹妈决定,如果没有,那就由自己决定。只要是你喜欢的,那么这个代号是由谁取的,又有什么关系?”
青十四卫心中一动,没想到自己竟然比一个修为和年纪都远小于自己的小姑娘安慰了。然而对于青十四卫来说,名字的意义和背后代表的东西,远不止于此,可这个小姑娘又是他的主子,于是他按捺住苦笑的冲动,道:“少主说的是。”
杜小琴瞥了他一眼,知晓青十四卫心中其实很不信服,于是她眨了眨眼,瞧瞧地上的发带后,又抬头看着青十四卫,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根本不懂你,或者说不懂‘你们’,因为我身份贵重,与你两个世界的人,说出的话也只不过如同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对吧?”
青十四卫木着脸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