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头吻到她的耳垂,吻地很慢,很有耐心,却越来越急躁,扯乱了她的头发。
之后嘉言还在想:这个人,还是不习惯温柔啊。后半夜嘉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外面天空蒙蒙亮,应该已经是凌晨了。她翻了个身,身边空空如也。
“你醒了?”俞庭君从外面进来,弯腰帮她拉了拉被子。
嘉言垂下眼睛,有点儿挫败,有点儿尴尬。心里更有一种莫名的尴尬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事情的后来她没有预料到,没有想到居然变成了这样,还是变成了这样。这个人,总有办法让他丢盔卸甲。她觉得难堪,把脸扭开,往窗外朦朦雾雾的天望去。
雪比方才更急了,扑朔朔落在房檐上,把砖红色的瓦片也覆了银白的一层,黑夜里闪着莹莹的白光。远处的湖面似乎冻结了。
他把她捞过来抱进怀里,声音有些沉:“嘉言,告诉我实话好吗,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
“我让老江和肖玫回杭州查过,你流产那时候,正好是我们分手后的那几天。告诉我实话。”他摆正她的脸,让她看着他。
嘉言心里满满都是苦涩:“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想亲耳听你说。”他盯着她的眼睛,就等她一个回答。
嘉言沉默了好久吗:“对。”
他下一秒狠狠把她抱紧,抓紧了她的胳膊:“为什么?”
嘉言也咬着牙,说不出是恨意还是痛苦,抬头和他灼灼的目光对上,这一次也不再躲闪:“我也不知道有这个孩子,我那会儿知道你干的那些混蛋事,我恨透了你,加上你三姨的缘故,我只想和你分手。可是你不肯,和东子打架,我就去拉你们……”
俞庭君浑身僵硬。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快意,像要报复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那时候穿得厚,我也不知道,以为只是撞了一下,回去以后才发现一直流血,东子把我送到医院……”
她说不下去了,双手紧握成拳,嘴唇都在颤抖,痛苦地闭上眼睛。
“俞庭君,我恨你!”嘉言吐字清晰。
“对不起,嘉言,对不起。”千言万语,之后只变成了这一句。他把她抱得更紧,痛地不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样?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当她亲口说出时,他依然觉得心如刀绞。不止是他们第一个夭折的孩子,还有她这四年来所受的所有苦难和折磨,他恨不能代替她尝遍。他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感觉到有一个人是这么重要,占据他生命的核心,不能忘却,不能割舍。她每痛一分,他就加倍地痛。
“嘉言,不要再逃避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嘉言没有开口,她是真的迷茫。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和不确定,她不想再和徐家打交道。
“好,我不逼你。不过,你不要再躲着我,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不能没有你。”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薄唇贴在她的脸颊边。有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来,打在她的手指上。外面是飘零的大雪,室内温暖。隔着一层玻璃,他们在破晓前拥抱。
不分彼此。
嘉言想,多抱他一下也好,哪怕就这么一下。也许太阳来临,黑夜过去,她就再也没有这种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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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早晨起来,俞庭君就发现床边空空
的,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见了,显然人去楼空。他赤着身子坐在床边发呆,后来还是掏出一根烟点了,只是手指抖了很久都没有燃着。他直接把烟掐在了掌心,碾了又碾。
白嘉言,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这几天天气又冷了下来,长安街这一带都降了雪,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街道两边义务铲雪的劳工。为着这个破天气,礼堂改建的事儿也给耽搁了。说起这个,大院里的再好脾气的家属干部都忍不住竖起中指骂上两句后勤部的人。这礼堂三年前就说要改建,开工三次,图纸改了三次,倒是越修越埋汰了,之前第二次动工的时候,总工还出了事儿,就一直搁浅到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新的总工,又重新核算了,这才没干几天,又停了下来。
俞庭君每次路过都得停下来看一看。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这礼堂就是最深刻的记忆了,那会儿放的电影项目还特别少,多是一些革命节目。不过那时候消遣项目也匮乏,一帮孩子一身热血,也看得津津有味。
回了老家,俞庭君才发现大哥俞庭玠和二姐俞云杉也在,进门的时候还怔了一下。俞云杉说:“老四,你也休了?”
俞庭君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面走:“早休了。老头子在吗?”
俞庭玠放下手里的报纸叫住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我在这儿你不跟我打声招呼啊?”
俞庭君有些不耐地停下来:“有事就说。”
俞云杉吐了吐舌头,悄悄地退开了几步。这俩兄弟外在脾性相差大,内在却是如出一撤,也许是同性相斥的原因,看不顺眼彼此很久了。俞庭玠虽然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一股霸道范,除了老爷子一帮小辈都被他管着,就俞庭君不服他的管教。这两人一对上,那铁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俞云杉在心里默默念着阿门,那边兄弟俩已经对上了。
就听见俞庭玠说:“你什么态度啊,俞庭君?见到你大哥不表示一下?跟我摔咧子哪?你以为你肩上有两条杠就了不得了?”
“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俞庭君说,神色却是不咸不淡的。
他这态度,换了别人早炸了。俞庭君这人啊,就算不冷嘲热讽也让人觉得姿态高,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连看你一眼都懒得的态度,叫人无端闷得慌。但是,俞庭玠谁啊?总参一部里做事的,天天跟一帮干部首长打交道,天生最会的就是交际嘴皮瞎掺和,怎么会被他这态度给气着?
“你在外面那些破事儿,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忘了?”俞庭玠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他比这个弟弟大七岁,但是对上的时候,才不管他们差几岁。
不对盘就是不对盘。
这边火药味太浓了,虞惜都从厨房出来了:“你们干什么呢?老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跟他置气什么?”
俞庭玠这才坐回沙发里,笑了笑:“我跟他置什么气?是他看我不顺眼呢。”
他是名校毕业的高知识分子,在总参做了几年事,所以说话做事总带着他那一套,态度谦逊斯文,话语千回百转,但是本质的目的是一致的,总要得出个结论,要是你和他的意见不合,他就要你给个所以然来,往往逼得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所以,敢于和他说话辩论的后来就成了两种人,一种是谈论前便胸有成足不至于话语前后矛盾被他揪住的,一种就是像虞惜这样的——听话、听话、听话。
不过后来,虞惜不听话了,倒是他开始听她的话。
这两人啊,干部子弟,骨子里那股子骄矜自持的劲儿是一样的。不过,虞惜对自己老公的脾性算是摸透了,顺着他就没事,不发火的时候看着也挺和善的。可是这个四弟呢,虽然心眼不坏,也挺有担当的,但是总是臭着一张脸,叫人看着瘆得慌。
俞庭君和虞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径直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