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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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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语澹睁大眼睛,直言道:“给你?给你和你直接给我银子有什么区别?我要‘亲自出去’卖画,我知道,哪里可能会要我的画。”

夏语澹盒上文具镜,把头上的耳环,珠花,发簪全部娶下来,一头及腰的长发散开来,夏语澹以手当梳子,梳笼几次就理直了。夏语澹的头发柔软纤密,一点点的散开,发梢轻晃的摆动,赵翊歆的心似也随着轻晃了,赵翊歆情不自禁的勾起夏语澹的一缕长发。

夏语澹把所有头发都抓在一起,梳成一个发髻在头顶,赵翊歆手里的一缕头发就这样被流走了。

夏语澹起身背过赵翊歆,边走向屏风,边解着腰上的络子,赵翊歆又黏上来,夏语澹好笑的道:“我要脱衣服。”

赵翊歆才清醒过来,夏语澹梳了一个男人的发髻,身上穿着桃红色的软袄和水绿色的绸裙,‘要脱衣服了!’赵翊歆这样想就想入非非了,微红了脸道:“我看你只带了画筒,也没有带衣裳过来。”

夏语澹一掌顶在赵翊歆的额头,再转身藏到屏风后面,一息之后就闪出来,对着赵翊歆转了一圈,大笑道:“哈哈,衣服我都穿在身上了!”一身男式浅蓝色素净长袍,宽宽的下摆也看不出少女婀娜的身形。

“这么样,我这样出去没有问题吧?”夏语澹又转了一圈,捋着她的长发得意的道。

这一下,赵翊歆是确定夏语澹真要‘亲自出去’卖画了,从最底下坐起,笑着后退看她道:“你要让我先看了,你的画。”

夏语澹抢前一步,把画筒抓在手上,闭着眼睛抱着画筒痴痴地笑,然后把画筒一手递给赵翊歆,道:“看吧看吧。”

因为夏语澹还没有出师,所以只是一张没有署名的画稿,不过,一张没有署名的画稿都卖得出去的话,那她就有在这一行做下去的资质。

一张一尺长的俗画,画中一男一女在山道行走,男子走在前面,背着手,边走边回头看,女子跟在后面,侧面娇羞的对着男子投来的,炙热的眼神,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裙摆。他们正一前一后的经过一个榕树,一株地棉沿着榕树的枝干攀爬,叶子挨着叶子,茎干缠着茎干,两者再也分不清彼此。

右上方有一首打油诗:入山见得藤缠树,出山见得树缠藤,藤生树死缠到死,树死藤生死也缠。

生死相缠,可见那位女子虽然娇羞,却爱得浓烈,而且大胆和奔放!

夏语澹在赵翊歆探究的目光下,心境超然而显得意蕴,道:“过来的老人们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心悦他,不可以吗?”

这张画,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虽然炙热,可是,他闲适的背着手在山道踱步,并没有女子紧跟在男子身后,那种深陷爱情的,亦悲亦喜的,生死相随的痴缠依恋。

赵翊歆小心的卷起画,卷起画中女子浓厚的深情。

夏语澹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有点怕他借此说些什么,把画收在画筒里,就背着出去了,等到夏语澹走出店,走在棋盘街上,赵翊歆巴巴的又追上来,和夏语澹保持数米的距离,夏语澹走他也走,夏语澹停他也停,就是要跟着她的意思。

夏语澹停在一处街拐口,那位惦记了很久的海棠美人前面,转身大方的对赵翊歆说:“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要是能卖掉画,我请你吃饭!”说完,不待赵翊歆说话,就大踏步的走进了店。

“姑娘,本店不招待未婚的姑娘,请姑娘移步,抱歉了。”虽然夏语澹穿着男装,梳着男子的发髻,但开门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连人的男女都看不出来。站在海棠美人屏风架旁边迎客的伙计,不仅看出夏语澹是女的,还估计她未婚,所以,不让她入内。

夏语澹停步,也不勉强,塞给伙计十文钱道:“那好吧,我就站在这里,麻烦小哥儿把掌柜的叫来,我不买东西,我卖东西。”夏语澹拍拍她的画筒道:“我这里有好货,请掌柜的掌掌眼。”

夏语澹向虞氏问清楚了,这家店就是经营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销售关于情爱的任何东西,包括,给人捉刀,代写情书。情书,其实很多人不识字,收了情书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念,所以,很多人以画寄情。夏语澹就是要从情画开始试炼她的画技。

伙计捏着他手里的十文钱,上下打量夏语澹,本着宁可错过,不可放过的精神,端出他职业的恭敬态度道:“姑娘稍后,我去请管事。”

夏语澹脚尖踏着轻快的节奏,点头微笑。

  ☆、第一百零六章 卖画

掌柜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看见一个女扮男装,年纪尚幼,却闲适的站在自家店门口的卖主,他一怔,本着与人和善的精神,上前一拱手道:“小娘子好!”

“掌柜好,掌柜生意好。”夏语澹赶紧拱手还礼,一顿之后,掌柜只是和蔼对人笑,夏语澹只能自己道:“我家公子画了一张画,请掌柜掌掌眼,估一估值多少钱?”

很少有女子卖画,卖男女之情的俗画,还被人看出来,是未婚的女子在卖画,为了避免可能的轻视和不必要的猜忌,夏语澹杜撰了一位‘公子’出来。夏语澹也不张口就说要卖给他,只是估一估,第一次直接面对,和人商谈价格,姿态很重要。

掌柜笑笑,道:“我先仔细看看。”

那位伙计站在掌柜身旁,夏语澹先把画交给伙计。

掌柜对夏语澹含笑,接过画卷展开,大体看了一眼,深究了夏语澹一眼,再眯起眼睛,把画的每一寸地方细细的观赏了,赏了许久,才问:“你家公子预备多少钱出手?”

夏语澹心里不是很有底,怕叫价少了,道:“掌柜看给多少合适?”

掌柜也不和夏语澹多话,简洁道:“四钱银子。”

“这么便宜?能不能再给多点?”夏语澹皱眉道:“我家公子画这张画,用了最好的纸,最好的磨,加上画废了的,笔墨也值百文钱了,还有这个功夫,画了一整天,四钱银子太少了。”

掌柜笑道:“若你家公子愿意在这张画上署上名号,我愿意再出两百文。”

夏语澹还是学生,不能署名,因此不满道:“我家公子的名号,就多值两百文?”

掌柜顺着夏语澹的意思说,道:“想你家公子在画坛是默默无名之辈,也无意于此流恋,这画才无名无章。因此,加了名号也不能让画身价倍增。你家公子画作上的功力,能画成这样是值些钱,这画立意也很新颖,然一个女子大胆而奔放的痴缠之情,却也不值得赞颂,我收下转卖,怕也卖不了太高的价格,所以它就值四钱银子。”

画这种俗画的有两类人,一是学徒,属于前者,二是正经读书人,画几张画卖卖贴补家用,属于后者,两类人都没有,或是不想要这样的名气,没有名号。没有名气,价格就高不上去,新颖的立意,并不代表能别世人接受和追捧,也就卖不到高价。

掌柜就是掌柜,虽然笑着,却是一只笑面虎。夏语澹觉得人家说多少拿多少太没面儿了,道:“你也说了这画立意新颖,新颖了之后谁说得准,或许有人特别喜欢这类画,愿意花更多的钱买呢,四钱银子实在太少了。五钱银子,怎么样?以后我家公子再有了画,还是卖给你店里。”

掌柜还要说话,赵翊歆走进来,站在夏语澹身后,冷冷道:“算了,不要卖了。”那口气,好像这画是他画的一样,他有权利做主,不卖了。

掌柜玩味的看着两人,夏语澹一脸可惜,赵翊歆表情坚定,才松口道:“这样吧,小娘子,五钱银子就五钱银子,再不能多了。我看在大家头一回打交道的份上,才多给一钱银子。我这生意,是从中赚个差价,差价也不多,且要是卖不出去,赔的都是我的,这张画赚,那张画赔,我的生意也难做。这中间的道理,小娘子明白吧。”掌柜口称着小娘子,目光却投向赵翊歆,认定了赵翊歆是‘你家公子’。

夏语澹自己挖坑自己埋,实在说不出口‘公子’二字,也只是看赵翊歆的脸色。

赵翊歆绷着一张脸点头,夏语澹认栽道:“掌柜说的是,我也不能让掌柜赔本了,谢谢掌柜了。”

“去拿钱。”掌柜使唤伙计,赵翊歆默默的先出去了,夏语澹对掌柜笑笑,等钱。

五钱银子,就是半两银子,半吊铜钱,夏语澹双手接了一串铜钱,收在身上,甩着一个空画筒出来,看赵翊歆一眼,也没有说话,两人一起远离了那家店,夏语澹一脸郁闷,才道:“我看那掌柜的眼神,为什么一眼就认定你是‘公子’,好像我是你小丫鬟似的,我这样的,像丫鬟吗!”

“有吗?没有吧。”赵翊歆在外头听见夏语澹信口开河的杜撰了一个公子出来,就想落实‘我家公子’的名头,倒真的没有拿夏语澹当丫鬟待的,有她这样的丫鬟吗。

“就有就有,把我看成了小丫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掌柜来回看着你我,自以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夏语澹微蹙着眉头,把脸扭到一边。

公子和丫鬟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是拿着公子情画的丫鬟。估计掌柜还以为那张画是在红袖添香时所画,公子和丫鬟的红袖添香,最多就是宝哥哥和花大奶奶的关系。

“我没有那样想。”赵翊歆没有表情的郑重道。

“掌柜说得没错,我画的女子,她的感情也不值得称颂。”夏语澹转头看他,心中酸楚,脸上却笑道:“身为女子,她不能想,不能求,她只能站在那里,等人挑拣。否则,私相授受的结果,聘为妻,奔为妾。明明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两个人的选择,却归咎在一人身上,丈夫还是丈夫,女子便成了妾,和气不公。公子和丫鬟之间,最好的结果也是如此了,红袖添香,还能传为佳话。”

夏语澹说完,就转身走在前面,赵翊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圣穆皇后,就是她自己看中的丈夫,上行下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掌柜就是想少出点钱,怎么少就往那地方绕,你那么计较干什么,你既然要那么计较,怎么张嘴就冒出一个公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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