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幼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这样说,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准备迎接这最后一道考验。
“这项测验,需要你们自己结成两两一对的搭档,共同完成。”
关系要好的弟子很快各自组成一队,男女主角也站到了一起,还偷摸勾了勾小指。
师父犀利的目光在一对对弟子中慢慢地扫过去。
“你们今时今日的能力,已是无可挑剔,但不要忘记,你们的身份,是杀手,而对于一个杀手,感情,是你们最冗余的累赘。”
“最后一道测验的目的,就是要彻底舍弃你们的感情,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杀死你的搭档,活下去——或者死。”
“如果有任何人无法下手,”师父缓缓拔出刀,“就由我来代劳。”
凌霄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试图拦下女主角从天而降刺下来的武士刀,但他很快就徒劳地发现一切都是幻影,刀最终还是刺入了她最爱的人的身体里,鲜血溅了她一脸,近距离目睹这一幕的凌霄下意识地抹了把脸。
女主角走上了杀手之路,手刃爱人后的她冷酷、无情,彻底化身成一部杀人机器,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不假思索地痛下杀手。
当她终于杀光了幕后老板的所有敌人后,最后一个杀死的人是她自己,弥留的幻觉中,男主角的影子出现,影片又回到了那片树林,朦胧的雾气,斑驳的阳光,清脆的鸟鸣,扑面而来的泥土芳香……
凌霄原本低落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一股仿佛化做实体的闷气郁结在胸口排挤不出,他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个夜晚,翻来覆去,辗转无眠。
终于熬到天亮,他实在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可最后却悲哀地发现,除了岚晟和屏宗,他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思前想后,他只好又联上了天元网,时间尚早,枕鹤的店里没有人,连接次元的呼叫铃上写着“店内无人请按铃”,凌霄不间断地向对方发起了骚扰。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枕鹤的身影慢慢显现,脸上写满被吵醒的郁卒。
“心情不好,陪我说说话吧,”凌霄死皮赖脸地缠住他。
枕鹤打了个哈欠,躺到自己的专用躺椅上,“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听一听,你说吧,我争取不睡过去。”
凌霄就像迫切要把导致情绪糟糕的源头与别人分享一半,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大负担一样,原原本本把昨晚看的电影跟枕鹤复述了一遍,在讲到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镜头时,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把这幕场景讲完。
“就这样?”枕鹤耐着性子听完了,触动似乎没凌霄那么大。
“讲完了,”故事是讲完了,可凌霄没有预想中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感觉如何?”枕鹤问的是他现在的心情。
“不怎么样,”凌霄从实说道。
“你的情绪波动那么严重,应该不只是一部电影的关系吧?”枕鹤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是不是在观影的时候代入了什么?”
凌霄沮丧地坐了下去,“我的两个死党昨晚举行了成人礼。”
枕鹤不动声色,“哦?”
“看电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总是想起他们两个,尤其是男女主人公决斗的时候,始终不可避免地代入他们的画面,让我心神不宁。”
“是么?”
“尽管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他们两个是非常相爱的恋人,甚至自愿献上心头血……”
“哈哈哈哈,”枕鹤口中爆出一串夸张的笑声,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连泪花都笑了出来。
“自愿献上心头血,这是谁教给你们的?”枕鹤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彻底把凌霄给弄懵了。
“瑶医生的契子,他说他就是这样做的,”凌霄回答得很茫然,“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枕鹤的笑声渐渐止住了,“因为去年的死亡率太高,今年学院改走温和教育路线,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校方会这么说。”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好笑,又旁若无人地笑了半天,把凌霄给笑毛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枕鹤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容一敛,眼神犀利如炬,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原本窝在椅子里的凌霄被这样的气势一逼,瞬间跳了起来,寒毛竖起,精神紧张,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下意识就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看到了吗?”那股杀气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枕鹤懒洋洋地躺在他的专用躺椅里,就像刚才威慑凌霄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凌霄一点点放下双臂,在椅子边缘戒备地坐了个沿儿,视线还紧紧地锁定枕鹤。
“当你感受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自我保护,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凌霄警惕地摇摇头。
“这叫本能。本能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克服,你知不知道,就连觉醒后寻找伴侣,也是天宿人的本能之一。”
“那你为什么还单身到现在?”
“是啊,就算是我,也无法与本能作对,坚持了这么久,我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呢,”枕鹤难得示弱说。
“你说的这个,跟我刚才说的有什么联系吗?”
枕鹤狡黠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吗,不如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你今天不收费了?”
“给你个大优惠,今天免费,想问什么就问吧。”
凌霄想了想,“就说说你喜欢的人吧。”
枕鹤又习惯性地去玩弄手上的环指,“我喜欢的人……有一个她喜欢的人,而她喜欢的人,碰巧也喜欢她,这件事对于我是不幸,但从她的角度讲,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事了吧。”
“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真正的爱情,就是给你最想囚禁的人,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凌霄把这句话默念一遍,似乎有所触动。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人活了四百多年都不明白。”
“那然后呢?”凌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