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说:“皇姐,本来朕就只有月余的性命,他还能害我何?”
长公主怔了怔,便不再去太医院请人了。她拍了拍楚怀川的肩头,“也是,太医院的那群庸医要是有用的话,本宫的川儿也不必吃了这么多苦。”
长公主在说到“庸医”二字时,也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敢把她大辽所有太医并民间名医全打上“庸医”的名号,他刘明恕倒是第一人。
当夜,陆无砚回到温国公府将今日刘明恕为楚怀川诊脉一事与方瑾枝说了,方瑾枝心里也是格外高兴。
重阳节马上就要到了,她白日里要忙着温国公府后宅的家事,又要去入楼看望方宗恪,只有晚上才能抽时间绣荷包——那个给陆无砚绣的荷包。
陆无砚不由有些心疼地催她早点睡:“行啦,别总晚上绣,伤眼睛。给别人绣的荷包做完了就成,我的不急。”
“快绣好啦!你先去睡!”方瑾枝将陆无砚推出了绣房。
她还不了解陆无砚?若是到了重阳日,她给别人绣的荷包都做好了,唯独少了他的,他怎么可能不发脾气?
方瑾枝绣着手里的荷包,吐了吐舌头。陆无砚还说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偶尔会像个孩子。可是他呢?他在她面前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叶萧跟着刘明恕回入楼自然是为了方宗恪。
当夜,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宗恪,你就别喝酒了。看着我和刘瞎子喝酒就成了。”叶萧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方宗恪径自倒了一杯酒,默然喝下。
叶萧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人一心找死,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我哪儿找死了?”方宗恪皱着眉,显然是不爱听了。
叶萧笑笑,反倒问起刘明恕来:“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无砚是怎么把你请来的?”
“骗的,偷了她的玉簪。”刘明恕垂着眼,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个总是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巧笑倩兮。
那支玉簪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可惜他终究没有资格送给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叶萧苦笑,怅然摇头:“你们两个啊……”
刘明恕笑了笑,道:“她如今过得很好,已经足够了。”
“是啊,她过得好就成。”叶萧又倒了一杯酒。他口中的“她”自然不是刘明恕口中的“她”。
两个人对酒一杯,都带着点愁绪。
“不知足。”方宗恪猛地喝了一大口酒,“若她还活着怎么都好。”
叶萧和刘明恕都默了默。
他们两个虽然不能和心中喜欢的人厮守一生,可是他们喜欢的人都还活着,她们都遇到了她们心系一生的人。他们喜欢的人是幸福的,他们又有何不满?
祝福,已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方宗恪心中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叶萧和刘明恕不得不安慰他。
“宗恪,那个姑娘已经走了十五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刘明恕劝。
方宗恪笑了笑,反问:“如果你心里的那个姑娘死了,你就能放下她?”
刘明恕哑然。
“你呢?如果长公主哪天被我杀了,你就能放下她?”方宗恪又问叶萧。
叶萧愣了一下,他不太喜欢方宗恪的说法,哪怕是假如,也不想拿长公主的死做比喻。
可是他知道眼下得劝方宗恪,只说:“放不放下不是一回事,我年轻的时候还差点娶妻了呢。”
“差点?”刘明恕皱了下眉。
“啊,”叶萧应了一声,“大概是我这人霉运太重,刚和沈家的二姑娘订了亲,她就遭遇了不测。所以啊,咱不得不有自知之明,再不议亲了,免得连累别的姑娘家。”
他又加了一句:“我才不是因为长公主才去做终生不娶这种蠢事的。”
其实他倒是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年轻的时候,家中的确为他和沈家的二姑娘订了亲。可是他是不同意的,他正要去退亲,不想沈家的二姑娘出了事儿,这亲事自然没成。
后来,他为了不受家中催促,才四处游历,只在年节回一趟叶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家的长辈倒也是拿他没办法,又因为他并非家中的嫡长子,才不再管他了。
“沈家?哪个沈家?”方宗恪却忽然皱了眉。
“沈御史沈珩壹的二女儿。”叶萧想了一下,“对了,说起来这个沈珩壹的女儿个个德才兼备,却又都是红颜薄命。不仅二姑娘遭遇山中狼,就连他的长女也是起先嫁给了锦熙王,可惜没享多少福就去了……”
方宗恪握着酒杯的手却忽得收紧。
“你认识沈家人?”叶萧有些诧异地看了方宗恪一眼。
“不认识。”方宗恪收了眸中异色,又喝了一杯酒。可是他紧紧皱着眉,一时之间心中竟是有些复杂。
很快到了重阳这一日,今日有很多事儿要忙,所以方瑾枝早早醒来。她刚打着哈欠坐起来,陆无砚就揽住她的腰身,将她重新拉回了怀里拥着。
方瑾枝微笑着转过身,在陆无砚的嘴角亲了一下,柔声说:“我得先起来啦,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陆无砚一直没睁开眼,可是听方瑾枝这么时候,也不得不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可是方瑾枝一离开了陆无砚的怀里,陆无砚顿时睡意全无,他也只好踩着鞋子,有些懒懒散散地往净室去。
等到陆无砚从净室出来的时候,方瑾枝已经见过了府里的几个管事妈妈,正坐在那儿,对照着账本打着小小的金算盘。
陆无砚的目光落在方瑾枝手中的那个算盘上,说:“那是你小时候给你做的,你现在用着也不嫌小。”
方瑾枝头也没抬,笑着说:“用习惯了呢。”
陆无砚走过去,“明儿再让玉石斋给你重新做一个罢。”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