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没有再瞒你?”
“给我看过录像了。”她笑了一下。
见面以来,头一次看到她的笑,也不像小口袋,笑的没有内容,只是面部肌肉的协调运作。
她问:“你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真是很难回答,有那么一瞬间,罗韧觉得自己想说:变回小口袋好不好?
但他忍住了。
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讲真心话好不好?我喜欢哪一个,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她说:“不太重要了。”
罗韧沉默了一下:“我想也是。”
霍子红站在会所二楼的阳台,目送罗韧驾车离开,他跟她告别的时候,神色平静,说:“我先回丽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木代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霍子红隐约猜到会面的结果并不理想,说:“罗韧,你想开一点。”
罗韧笑起来:“难道我会想不开,我要是凡事想不开,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霍子红回房,再唏嘘同情,罗韧也只是外人罢了,但木代是自己人。
木代趴在地上,横劈,一字马,两手交叠,垫着下巴,眼神柔和平静。
霍子红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摩挲她的发顶,想起刚收养她时,小孩子的头骨好像都是柔软细弱的,而现在,她长发浓密,颅骨坚硬,你说她病,她还是有自己的强。
木代说:“红姨,罗韧说他都知道,我站在他面前,像被扒了皮。”
霍子红难过的垂泪,眼泪滴在地板上,饱满的一滴。
“木代,红姨也不会教你,很多事情,红姨自己做的也很差。何医生也跟我说了,我虽然收养你,但没有好好从心理上去疏导照顾,你这样,我有很大责任……”
木代叹了口气,低下头,眼睛像要看进地板深处。
说:“罗韧喜欢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讲真心话。”
“红姨,我跟你讲真心话,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责任。你收养我,照顾了我,免我冻死、饿死、横死,让我有机会读书、认字、明理。我看过报导,有些人虐待收养的孩子,有些禽兽专借收养之名向幼童下手,你已经挡掉我许多祸患。我如果跟在亲生母亲身边长大,或许很早就浪迹街头,你已经给了我一重生活,不用想着再去对我精神负责,你又不欠我。”
霍子红愣了一下,这话,真不像木代说的。
她有点不知所措,像面对着孩子一朝长大,觉得不真实。
木代又说:“前一阵子,我在丽江遇到雯雯的妈妈。”
那件事,张叔跟霍子红提过,但不尽不实,霍子红并不知道细节:“她……还是很气吗?”
“她说,雯雯死的那么惨,你怎么还活的这么好,你怎么还没有报应。”
霍子红嘴唇嗫嚅着,木代反而比她平静,说:“我大概是会有报应的。”
顿了顿,又低声加一句:“早晚罢了。”
她爬起来,摩挲了一下脖颈,站到墙边,两手撑地,倒立,长长的头发堆到地上,像散开的云。
霍子红在她的眼睛里,成了倒坐着的影像。
霍子红说:“罗韧走了。”
“嗯。”
“谈的不顺利吗?”
她想了想,说:“谈不上好不好,罗韧本身就不喜欢我,他喜欢小口袋,我看的出来的。”
“难过吗?要像成年人那样,说真心话。”
“不难过。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得到太多的爱,那样对雯雯不公平。”
“那你自己呢,你还喜欢罗韧吗?”
木代笑起来,这一次,她笑的特别漂亮。
说:“我一直喜欢他啊。”
说完了,一个翻身,坐正身子。
“红姨,你觉得我有病吗?”
该怎么讲?说有,会不会刺激她?但是说没有的话,那卷录像带和她的反常又都那么确凿……
霍子红有些慌。
木代说:“我觉得我没有,但是你们都说有的话,就当是有吧。”
她很无所谓。
霍子红接不下去,顿了顿说:“今天你好好休息,何医生说,最近市面上有几款新药,接下来,咱们可以试一下。”
木代说:“好啊。”
离开会所之后,罗韧的车子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开,完全不想停下休息。
车窗外风景变换,无数车,载无数人,不知道奔往哪个前方,白昼渐渐消逝,夜色开始在周遭涂抹,然后,手机震了一下,有消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