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蹭蹭蹭跑上了楼,站在那位的对面。
他坐着,她站着,两人互相冷冷的互相看着,完全没有一点儿久别重逢的美好意境,就那么对视着,谁都不挪开眼睛,也谁都不开口说话。空气有些僵凝,上茶小二莫名的手抖,茶水就斟到了茶盏外。
没有人看他,小二连错都没敢道,不是怕挨罚,莫名就觉得自己冒然出声会打断些什么的,那只怕比倒洒了茶罪过更大。慌慌拿下脖子上巾子使劲儿的擦拭水渍,然后悄悄关上厢门退了出去。
武梁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哑,她说:“你怎么在这儿?”
人家依然冷冷睨着她,不答理。
她猜不到么?问得多余。
他不答,武梁也不多问了,直接指责道:“大人,你过份了。”
邓隐宸略带嘲讽地瞥她一眼。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他就是不开口搭话。
在林州时候,武梁也只是对几个小喽罗进行了软弱无力的踢踢打打,后来收拾知府大人那几个人,并不是她亲自动的手,她连亲眼所见都没有,到底少了些郁气得解的痛快。
她本来,相当的侥幸,希望那帮人就是忽然抽风,希望柳水云就是临时倒霉,而不是真的因为她,才遭受了些什么。
可是如今直面邓隐宸,什么侥幸都没有了,事实摆在面前。她本来很忍耐的,但邓隐宸那种“坏事就是我干的,你能如何吧”的淡淡然中透着的无比嚣张,让武梁终于暴发了。
“你太过份!你凭什么?他那样一个有雅有韵清润风致又敏感的人,就被你们这般简单粗暴的摧毁了意志,他崩溃到寻死知不知道?你凭什么那么不把人当回事儿?谁招你惹你了,你要这般与人过不去?……”
她气急败坏的,有好多话想指责,想骂出来。
但邓隐宸听了那么几句就挑眉笑了,打断她反问道:“他有雅有韵清润风致?啧啧,他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戏子,他演什么象什么。他这样的人都能演得有雅有韵了,他演寻死能让你看出来?”
他轻蔑地冷哼,“再说我若想污他,用得着偷偷摸摸?我可以大街上当众行事你信不信?就京城,就随时……你信不信……”
他站起来,两步绕过茶案,低头俯视着武梁,直问到她脸上去。
武梁哑了火。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真敢那么做。而她,他们,都怎么不了他。
他敢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任由她猜测毫不在意,她就明白他才没在怕的,半分都没有。纵使他做了什么,他其实也并不在意让你知道,或让你猜到。
她泄气地站着,沮丧,无力。鼻子呼呼冒着火,人却慢慢低下了头去。
能说什么,说你们牛,高官强权压迫人不偿命?说了有什么意思呢,这是实情。
人家都不屑于掩饰的实情。
她忘记了面对的是谁呀,是可以由得她耍横的么?
邓隐宸看着耷拉下去的脑袋,他的火却噌噌的,“你说我是同谋,我跟你同谋了。你说我是朋友,我认你这朋友了。可是你,却和什么人为伍?你竟甘于下贱至此?你当我邓某也甘于下贱至此?女人,你才过份了!”
第125章 。我踩
武梁对邓隐宸的火,其实从杜大哥憨憨厚厚地对她说“往西”的时候,她就有在猜测在酝酿了。
可是和她觉得万一遭遇些什么,其实她并无力护柳水云周全一样,因为早早的有了计较,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事到临头,反而平息不少,情绪不会太过高涨。
再者说,她又不是不清楚,她能对人家如何?她自己大约也没敢指望自己真能讨个什么说法来。
所以她对着邓隐宸怒,真情实感的不爽是有的,但似乎更多的成份是矫情,是作样子拿架子,表示一下态度和立场:你把人家害成这样,你太坏了。
我就得指责你,就得质问你,我是敢直面强权的,我没有那么锉……
可是她没想到人家比她还有理,比她还火大的样子。
她更没想到,一向爱酷着个脸制造威压气氛,说话基本只说重点的邓大统领,竟然能冷着个脸却比她还话多。
邓隐宸是真的恼怒。一个戏子呀,以前不说了,她亲眼所见的污糟样子不是么,竟然在她眼里还那般的出尘脱俗?竟然到现在都心有所系执迷不悟?
“柳水云已经回到京城了,混得如鱼得水,很快就融入了京城那片绵绣富贵乡,”只有这个傻女人还停在林州,为了他找这个找那个麻烦,“你倒痴情,在那里守那么久,揍着个灭那个报仇雪耻,果然练出来了,威武得很呐。”
武梁:……
哪有V5?眼看要V(萎)……
“当初不告而别的是谁?如今见了面,上来就横眉怒目的是谁?”连句“好久不见”的情份都没有?这么急赤白脸的就冲他来了?
“呵,听说行走江湖一路都是憋憋屈屈缩头缩脑使银子化干戈不敢招惹个谁,到我面前就敢怒敢吵敢龇牙了!对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什么脾气都敢在我面前使呢。你是看我好性儿是吧。”
武梁:……你哪好性,是咱好性儿。
被欺负死,也就直接伸腿死算了,这也没敢多说几句啊。
“还是说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上来时眼睛喷火那样子很怒嘛,那你是想对我如何的?你倒是施出来让我看看!嗯?为何低下头去?”
邓隐宸是越说越气怒的,他的心意那么明明显显,偏她从来无视得彻底。
还有他说着话时,她虽然沉默听着,但头却不抬,眼皮微垂不肯看他,腰身僵硬地挺直,完全没有了记忆里那哈着小腰耍着小赖嘻皮笑脸的熟稔劲儿,却很有些和他壁垒分明的样子。
邓隐宸相当的烦燥,也相当的不耐,心里那股一直不得抒解的恶气升腾着。从不拿他当回事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梗脖子呢!他是欠了她的么?
他邓某人就做自己就好,不想再去做什么好人去压抑控制自己了。他就不退让,他倒看看她能如何!
反正到最后,邓隐宸说着“为何低下头去”的时候,语气很有些冷意森然。然后他伸手,想抬起她的下巴来。
武梁哪等他碰,听人家话音儿就迅速仰起了脸。她紧抿着嘴唇,静静看着他。
是输人不输阵的硬撑。
实际上她那点儿虚头巴脑的气,被人家连嘲讽带逼问的,三下两下早就瘪了,内心里早就蔫了。
何况她能感受到男人的火气,和当初与他在酒楼相遇那次很象,他是真的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