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卫蘅也不觉得为了这么点儿事,王茹就该把她自己折腾成这幅病怏怏的样子。
这人的生活都是自己在过,有人通达明理,窄路都能走成大道,有人爱钻牛角尖,大道也能成了羊肠小道。
卫蘅不由想起卫萱来,也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来。要是把王茹放到陆家,或者放到范家,那她简直可以买个豆腐撞死了算了。
“嫂嫂还是多出去走走吧,省得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身子反而更弱。或是下棋,或是作画,咱们都可以一起啊,人多才有趣儿。若是嫂嫂想回娘家住几日,那也行啊,反正五哥也不在。嫂嫂养胖些才好,免得五哥回来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小姑子欺负你了呢。”卫蘅语气活泼地道。
王茹听见“回娘家”几个字后,眼睛一亮,可旋即又低下了头,“出嫁女哪有回娘家住几日的道理。”
卫蘅道:“这有什么,嫂嫂尽管放心回去,我去跟娘说,她一准儿同意。”卫蘅知道王茹肯定是想回娘家住一段日子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她也知道王茹就是在等自己说这句话,可是卫蘅并不介意帮王茹去说情,她只希望亲家太太能开导开导王茹,可别一条道走到黑,和上辈子一样,同她五哥成了怨侣,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卫蘅从王茹屋里离开后,就直接去了何氏的上房。
“娘,我看不如让五嫂回娘家住几日吧,反正五哥也不在,让她回去散散心也好。”卫蘅道。
何氏已经被王茹这“病”弄得火冒三丈了,“她散心?我看我该散散心才是。你说,她嫁到咱们家,我们是怎么待她的,这倒好,宠出了个祖宗,成日病歪歪的,跟我们虐待了她一样,还装病不来给我请安,这样的媳妇,让她回去,回去了就别再回来。”
卫蘅没想到何氏的火气这么大,其实王茹不来给何氏请安,还不是何氏怜惜她生病,发话让她不来的,不然以王茹的教养,是不可能不来给婆母请安的。
卫蘅伸手替何氏顺了顺胸口的气,“娘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不是五嫂想回去,是我想的主意。我这是将心比心,比如我今后嫁了人,也会想常回娘家看看啊,这人生了病,心里难免郁郁,总是要在亲人身边才好得快呀。”
何氏摸了摸卫蘅的脸蛋儿道:“放心,娘一定给你挑一门最好的亲事。”不过何氏听了卫蘅的话,将心比心,万一今后卫蘅生了病,她当然也是希望卫蘅回娘家来养病的,不管怎么样,有自己亲娘照看,肯定比在婆家好。
“去告诉你五嫂吧,说我准了,她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何氏叹息一声,想着早知道还不如再找一个葛氏那样出身的儿媳妇,身子又健康,性子也好,也不会动不动就想回娘家。
那王茹得了卫蘅的消息,精神便好了一大半,第三日上头就回了她娘家。回去之前,何氏还让葛氏给王茹娘家准备了厚礼,连王茹生病用的稍微贵重一些的药材都备了不少,省得外头的人说嘴,以为自己家是养不起王茹的病才让她回娘家的。
王茹也算是风风光光地回了她那在榆林巷的娘家。
王茹的娘见王茹回娘家自然高兴,又见跟着王茹进门的厚礼,就知道王茹在靖宁侯府还算有脸面,只是她瞧着王茹的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王茹笑道:“病了几日,这还没好全呢。”
王茹的娘盛氏忙道:“怎么病着还回来,来回折腾也不怕病得更严重,可吃药了,吃的是那个大夫的药?”
“吃的是长阳大街李大夫的药。”王茹道。
盛氏一听就放心了,那李大夫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哎,那你坐一会儿就回去吧,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才是。”
王茹道:“娘,我回来住几天。”
盛氏一愣,拉了王茹的手就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婆婆对你不好?下头的人伺候得不好?”
王茹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想家了。”
盛氏可是过来人,“靖宁侯府才是你家。你生着病还回来,如果不是你婆家苛待你,那又是为什么?”
王茹赶紧解释了一通,她就是再没良心也绝不敢说她婆家苛待她。不过她的小女儿心思也没有瞒自己的亲娘。
盛氏听了简直气得只哆嗦,“哎呀呀,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亏你还念了几年女学。”
王茹委屈地瘪嘴道:“娘!”
“你,你真是不懂事啊,茹姐儿。”盛氏道:“娘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给你挑了这样一门亲事?婆母宽厚,妯娌出身低好相处,再说你的小姑子,也是知书达理的,姑爷如今年纪轻,自然要为前程打拼,哪怕他真如你说的那样,对你不上心,可卫家的规矩也顶好的,你看你公公,再看他们家的大房,那都不是宠妾灭妻的人,你还要如何?”
王茹不开口,可心里对盛氏的话还是不以为然,只觉得她娘是年纪大了,可是她才多大年纪,就要守着个心里没有他的男人过日子,多么可悲,她一直期盼的是琴瑟和鸣的那种神仙日子,哪怕就是家里穷些,婆母凶一些,她也甘之如饴。
盛氏一看王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有被点醒,忽然也就知道为何卫家要让王茹回家住几日了,盛氏不由感叹道:“以前只觉得卫氏双姝的名头是卫萱一个人顶起来的,如今才知道,你那小姑子也实在当得这个称号。”
王茹想起卫蘅,心里其实也是感激她的,对于这个小姑子,王茹的感情很复杂,她一方面感激卫蘅经常陪她说话开导她,可另一方面又讨厌她那张脸,她总是想,如果她生得有卫蘅那样好,那卫杨就不会不喜欢她了。
“她也就是生得漂亮而已。”王茹言不由衷地道。
盛氏不由气道:“什么只是漂亮而已?你的心性儿能有她半般,娘就放心了。你小姑子为人厚道,若是放在别人家,你就是病死,你婆母也未必让你回娘家养病,更不用说你小姑子还主动帮你去说。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婆母苛待媳妇呢。”
盛氏拍了拍王茹的手,缓和了口气道:“你小姑子心好,是真怕你病出毛病来,让你回娘家来养着,坏名声都是人家替你背了。可是,茹姐儿,你也不想想,你婆家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你公公去了四川,虽然品级没降,可都知道这是下放,靖宁侯世子又在前线,前途未卜,这时候你不说给你婆母宽心,反而还让她们担心你,你自己想想,你做得对不对?”
王茹没想到还有这件事,惊奇地道:“娘,我公公怎么了?”
盛氏简直叹息得不能再叹息,她没料到王茹对她婆家不上心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一点儿不清楚。
王茹听盛氏讲了之后,才知道卫家如今的处境,她毕竟不是傻子,只是心里的坎儿没过去而已,听了这话之后,就急着想要回侯府,但盛氏毕竟疼爱自己的孩子,“好了,既然让你回来住几天,你就住几天,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
王茹在王家住了五天后,是盛氏亲自把她送回靖宁侯府的。
盛氏一见卫蘅,眼睛就是一亮,怨不得王茹对这位小姑子心情复杂,实在是卫蘅生得太好了,盛氏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卫蘅,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每回见这个小姑娘,都会重新惊艳一次。
盛氏拉着卫蘅的手,对着何氏道:“蘅姐儿越发水灵了,我见过那么多小姑娘,就觉得她身上有灵气,难怪绝缘大师说她是个福缘深厚的。”
这话何氏爱听,嘴上却道:“快别夸她了。”
盛氏拉着卫蘅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送了她一副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瞧着就价值不菲。
何氏道:“亲家太太今日上门做客,我们求都求不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当得起。”
盛氏被何氏这番话说得更是不好意思了,有些讪讪,可见她的亲家母对茹姐儿还是很有意见的。
卫蘅是个机灵的,与王茹一起找了个托辞就出了门,留下盛氏和何氏单独说话。
王茹这几日在她家里没少被盛氏说,虽然脑子的弯儿还不算完全转了过来,但对着卫蘅也有了真心的笑脸。卫蘅见她身子好了不少,就拉她去了园子里摘花做香膏。
王茹以前也是清莲先生的高徒,对调香十分擅长,同卫蘅你来我往地聊着,彼此都有不少进益。王茹心道,她自己还是小看了卫蘅,没想到这个小姑子,灵气十足,在调香上面不论是心得还是手法,都比她只高不低。
另一头何氏和盛氏也是相谈甚欢,当然这种“甚欢”是建立在盛氏的低声下气上的。何氏心里对王茹的意见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失的,她当初之所以给卫杨聘了王茹,其实泰半还是因为盛氏,何氏觉得有盛氏这样的母亲,女儿肯定差不了,结果哪知道到了王茹这里就是老母鸡变鸭。
卫蘅这厢见王茹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人也不再只关在屋子里,放心了许多,女学马上就要开学了,她在家里的时间就不多了,她也是怕何氏为王茹操心,最后弄得婆媳关系不好,以后王茹和卫杨就更难相处,折腾的还不是自己家里人,这才费了许多心神去帮王茹。
七月三十日那天是女学下半年开学的日子,卫栎这个做哥哥的刚好休沐,主动提出了要送卫蘅和卫萱去女学,其他女学生家里大约也是一样的情形。
卫栎骑马,卫蘅和卫萱坐马车,到女学门口时,正好遇到陆家的马车也刚到。
卫蘅刚下马车,就听见卫栎朗声道:“子澄兄,今儿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