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运粮草中非常要紧的,你看兵书里也不是也说嘛,‘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军中的命脉,多少有名的将领都栽到了粮草上。你娘不是说过当年有个姓袁的,本来兵强马壮的,但被一个姓曹的想办法烧了他的粮仓才输了吗?你娘还说那个什么之战非常有名呢。”
爹打仗虽然特别厉害,但是他不大识字,也没读过兵书,他是想说当年魏武王与袁绍的官渡之战,正是因为魏武王烧了袁绍的粮草才能以少胜多赢了。
枇杷当然明白粮草的重要性,但是她早下了决心,“爹,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要亲自去打突厥人!”
玉进忠看看女儿倔强的样子,知道她因为守礼对突厥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整个人都被怒火占据了,很难劝得动她,犹豫了一下便道:“那好,你跟着我带的玉家军出征吧。”
没想到这样枇杷还是不满意,“现在我长大了,我要像当年大哥二哥他们一样,自己带一支军队!”
杨夫人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她早已经默认了女儿会随着丈夫出征的事情,但是还没有想到女儿竟然异想天开,要自己带一支军队,马上说:“枇杷,你要去打仗,娘也不拦你,但是你怎么也是个女孩子,跟着你爹是最好的,你们父女两个在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娘也能放心。”
娘的话其实非常有道理,过去枇杷也会这样想,但是今天她却怎么也不肯答应,“爹、娘,我长大了,我能自己带一支军队了,而且我保证我带的军队不比别人的差,爹也只当我是你手下寻常的兵将一样用就行,如果我打了败仗,也一样军法从事!”
看爹沉思着不肯答应,枇杷站起来气道:“爹,你要是觉得我现在还带不了一队人,那我就进玉家军从当最普通的小兵开始,以军功晋级,你若再不愿意,我就自己另外拉起一支营州军来!”
大家都知道枇杷不是说笑,也不是斗气,她年纪虽小,却是家里最早领兵的孩子,先是自已带出一支少年营来,然后参加守城,又带过怀远军。看样子今天不答应她的要求,她还真要出去另拉起一支军队了。况且她还真有这个本事!
杨夫人张口似要反对,可“哎”了一声,又停了下来,看着女儿神情不断地变幻,由不赞同慢慢转为认同,过了半晌她终于向一直瞧着她的丈夫儿女说:“我是不懂的,也管不了,你们父子三人看吧。”
玉守义便道:“爹,我们正好还有一支自己招募的亲兵,都是从营州出来的人,不如就分出一队交给枇杷带着吧。”
玉家父子还在京城时,自从得知营州沦陷,便开始招募从营州而来的勇士,与自家带来的军士们编成玉家军,到了德州也是依旧。之所以没有将这些招募的军士编入德州都督麾下,自然是玉家将来一定要打回营州的。
玉进忠现身为德州都督,收复德州是朝廷给他的命令,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地去做。他所带的兵也是朝廷拨下的军队,就是又扩大了规模也是德州的兵,将来是要交还给德州的。
但在玉家人的心目中,收复德州只是他们北上的第一步,将来不管朝廷是否支持,玉家都要打回营州,这些营州兵们也都是一样,故而他们自成一军,并不算朝廷的军队,就是所用的军备军饷等等也非朝廷所支,而全部用玉家的家资。
玉进忠身为德州都督,统领德州全境所有兵马,又要亲自兼顾玉家军,其实非常繁忙,只是玉家军实在太重要了,怎么也不能托付给别人的。如果若不是玉守义不能骑马率军,这支军队就应该是他帮着父亲统管着,现在让枇杷接过来却是也是理所当然。
玉进忠看看女儿,想了想道:“枇杷,爹分一千玉家军给你,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认真练兵,将来带着他们跟爹一起打回营州去!”
“是,爹!”枇杷心里先是一喜,自己的几个哥哥到了军中,最初带兵也不过从几十人开始,慢慢积累军功,可是自己竟然每一次正式带兵,爹就这样相信自己,竟然将玉家军分出了近一半人给自己!
但转霎间,她就忘记了高兴,而感觉到了身上沉重的担子。从今以后,这一千人从此就唯自己的将令是从了,自己指挥得当,他们就会节节胜利,军功赫,但自己如果稍有失误,他们就会白白地送了性命!
无怪孙子在兵书的始计第一就写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第159章 小玉将军
枇杷接了一千玉家军,便自设了牙帐,以玉家出身的卢龙折冲府为名,号卢龙军,立起了两面大旗,一面上书“卢龙”两个金字,一面上书“玉”字,因与父亲的金绣玉字大旗相区别,便只用黑底银字,军中皆呼之小玉将军。
小玉将军以阿鲁那为副将,将一千人马重新整编,共编成十队,设十校尉,另分出十人作为亲兵,由自己直接统领,每日开始了练兵。
枇杷于练兵并不陌生,现在更是身先士卒,她要求卢龙军每人都能开伏远弩、擘张弩这两种远程重弓,至少四发二中。至于平时随身携带的角弓,一百六十步处须达到四发三中。另刀盾手、□□手不只要会布阵,亦能单人独斗,亦能骑射。
每个校尉又分设绣有各自名字的旗帜,用以集中兵士。军中一通号角,兵士以旗帜为号敛人骑为队;二通号角,偃旗息鼓;三通号角,就要能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接下来,要以战鼓、鸣金为号,前进后退。
因鹿城暂无战事,日常练兵之后,枇杷便带兵前去东西两座山岗狞猎,不但能于军中有所益补,更能增强战斗力。玉家军在玉将军手中时原本就强悍,现在到枇杷手中,更觉严整。
枇杷练兵以来,就常宿军营,只是毕竟还是惦记母亲,免不了要抽些时间回来探望。没想到杨夫人自她入了军中,并没有再伤心啼哭,反而硬撑着起来带着鹿城的百姓及军中的家眷们做军鞋、军衣。因为有了事做,精神倒好多了,就连身子看起来也比先前好一些。
“娘,你又做了这么多双鞋?”枇杷拿起一双细看,只见鞋底非常厚实,针线又密,“也总要注意身子,多歇歇。”
杨夫人笑道:“军中最费的就是鞋,一双鞋穿不了多久就坏了,眼下天气暖和还不要紧,到了冬天脚要是冻了可了不得。”
周姐姐这时也痊愈了,正在一旁纳鞋底,就连周夫人,虽然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但也跟着大家坐在一起,拈了一根麻在慢慢捻,也顺着娘的话说:“现在就要开始把冬靴备上了,要不然到时候可来不及。”
枇杷惊喜不已,“周伯母可是大好了!”
“可不是,这些天总帮着我们做活计,并不肯休息。”周姐姐放下鞋子给枇杷倒了茶,又赶着枇杷笑道:“既然回来了,先把衣服换了,回头我帮你洗好下次再换回来。”
枇杷自己低头嗅了嗅,“真是有味道了。”又不好意思地说:“一天出几身汗,在军营里也不能总换。”她毕竟是女孩,可她的亲兵竟然没有一个女子。娘原来也让她带两个侍女过去照顾生活,可她对于入卢龙军的每一个人的要求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通过骑射要求,那些侍女自然不行。于是她身边一直没有能帮她洗洗衣服、收拾内务的人。
结果就是,枇杷每次到家里,周姐姐都要催着她洗澡换衣,她也习惯了,赶紧随着周姐姐下去洗头擦身子,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干干爽爽的,自己舒服得叹了一声,“周姐姐你真好,我三哥太有福气了!”。
“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呢,自然要将你们照顾好。”周姐姐说:“伯母最近正在打听来自营州的健妇,看有没有能通过卢龙军考试的,给你做亲兵,想来过些时候就会有些眉目了。”
枇杷见家里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原本提着的心就放下了,又见大家陪着自己手也不停,再看家里堆着成堆的军鞋,不禁赞道:“表面看我很辛苦,其实你们并不比我轻松呢。”
杨夫人便与周姐姐笑了起来,“枇杷从军后嘴可是越来越甜了,回了家还要哄我们,想是要我们给卢龙军做更多更好的鞋子。”
枇杷不笑,“我才不是哄你们呢,我是真觉得娘、周姐姐,还有你们大家都很辛苦,而且坚强勇敢能干!”
大家更是笑,都以为枇杷是为了她们开心才这样说,“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兵书战策,还能算是坚强勇敢?”
其实枇杷果真如此认为。就比如娘吧,她身子柔弱,生性温和,可是经历了数次丧子之痛,依旧坚强地熬了过来;再比如周姐姐,她本来是最文静老实的,可是现在完全将家中里里外外的事都担了起来;还有刘嬷嬷和几个侍女,她们也都特别吃苦耐劳……
自己其实在很多方面还比不了她们呢。
从此之后,枇杷便不再像先前那样担心家里了,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卢龙军上,就是为了杨夫人和周姐姐她们的默默奉献,她也要早些将卢龙军练好,重新将大家的家园收复,让她们过上安静幸福的生活。
不久,娘果真送来了几个会骑射的女子,枇杷没想到的是其中竟然有先前少年营的一个小伙伴!
“枇杷!”
“木朵!”
两人一见面先紧紧地抱在一起,半晌才相互问起了对方的情况,原来木朵的父兄都在军中,经营州一役,死难的,不知所终的,一大家子只剩下母亲带着她和幼弟幼妹。他们在突厥入城时出了营州,先在深山中过了一年,后来实在无法支撑,又辗转出了营州,听到玉家军在德州便来投奔。再后来正好被杨夫人招来。
枇杷也将自己经历的简单说了,又问起当初少年营的小伙伴们,特别是那些女孩们,要知道那时少年营不止有阿鲁那这样的野小子,还有十几个功夫出众女孩们,她们的骑射一点也不逊于男孩子们,与枇杷格外要好,“他们都怎么样了?”
木朵黯然道:“有在守城中没了的,也有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的。”
枇杷早听营州来人讲过当时营州沦陷的经过,先是被围了一个冬天,城里箭全射光了,连石头都扔没了,粮食也不够了,最后陈博决定向左贤王献城,献城的同时开了其余几个城门,给大家出城的机会。是以营州人逃出来的并不少。枇杷不欲再问木朵,更不欲再听一遍当时的惨状,便赶紧道:“我正缺亲兵呢,你来了却是正好,就留在我身边吧!”
木朵自然愿意,“我就是来投你的!我要跟着你重新打回营州!”
枇杷点头,严肃地说:“我们会回去的,我还会将当年的少年营重新招集起来,一同从突厥人手中夺回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