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给了枇杷一个眼色,示意她上前给梅姨娘拿几颗珠子,可枇杷才不肯。梅氏就是这样眼皮子浅的,每次娘拿出财物,她都要想办法凑过来沾点便宜。
杨夫人见女儿不肯动,只得自己上前,在榻边抓了一把珠子递给梅姨娘,“等空了我再给你几两金和几缗钱,你拿着打首饰戴吧。”
梅姨娘接了,笑滋滋地走了。
枇杷就说:“娘,你就是对她太宽和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给咱们家生了守礼,也算是立了一功,”娘笑道:“先前梅氏是以为我们家是副节度使有多富贵才贴上来的,没想到我们家其实日子实在太一般了,所以心里也不平衡,现在你得了东西也别忘了给她点,让她也开心些。”
“说来说去就是生了守礼立了一功,”枇杷轻声嘀咕,“她倒是还想再立一功,可我爹不让。”
家里所有人中,爹是最讨厌梅姨娘的,可他偏偏自己被骗了又有苦说不出,所以从来不理梅姨娘,也不肯再让她生个孩子,这些枇杷当然都知道。
可是娘心情实在是太好,竟然没有再说枇杷,只是笑着拿出一个匣子,垫上锦缎,将珍珠一颗颗地收了进去,又算着,“小姑娘戴珍珠的首饰最好看了,娘这几天好好想想,再给你镶几样别致的首饰,换着戴才好呢。”
枇杷却说:“娘,我倒是想拿出些珍珠做成首饰分给大家,以后我们打马球时可以戴一样的头饰,是不是就更漂亮整齐了?”
“你这个主意好,”娘点头赞道:“我女儿就是大气,比娘强多了。”
爹和三哥也说:“大家看重你,把一整斛珠子都送来了,你再拿出来一些分出去是更好些。”
娘这时已经想到了好办法,“也不用拿出去打首饰,镶了簪钏之类的打球时不方便戴。先前我见你们打球穿一样的衣服,但却各自戴不一样的首饰,现在我用各色丝线将珠子串好缝在彩练上,
打球时你们一起绾在头上,几个女孩全是一样发式,肯定特别出色!”
枇杷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周昕听了也出主意道:“再到金铺打一些金银珠子一起串上能更好呢!”
商议好了给大家做的珠串,枇杷又道:“娘也要好好打几套首饰了,平时总舍不得,现在宝石多着呢,白放着才可惜。”
杨夫人摸摸鬃边笑道:“娘这么大年龄了,还戴什么宝石?”
周昕也道:“枇杷说的才是,伯母一点也不老,不戴首饰虽然也漂亮,戴上就更显华贵,我觉得红宝石最合适,我来帮伯母选。”
枇杷也过去帮忙,把最大颗最好看的红宝石都挑了出来,又一起商量做什么样的首饰。
☆、第110章 烧尾之宴
晚上枇杷待三哥和周姐姐回房了,留下悄悄和娘说:“过年的时候周姐姐还在孝期,什么也不能戴,娘也没给她添衣裳首饰,但是过了年她就出孝了,娘从我得的首饰中多给她挑些好的,我也用不了那么多。”
枇杷向来是最大方的,得了什么东西就没有私藏起来的时候,总是分给大家,娘点点枇杷的额头,“这么大了,就不知道攒点家底儿。”因不能在枇杷面前提嫁妆二字,所以杨夫人便只得改了称呼。
“家底儿不是攒出来的,”枇杷果断回答:“我最喜欢李太白的一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些东西用了,还会有更好的。”
虽然是自己养大的女儿,但又在很多方面早与自己观念完全不同,杨夫人现在已经不再试图改变她了,于是又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只是现在昕儿没出孝期,不好穿金戴银的。我已经准备好只等她孝满了,就给她从里到外全都重新置办新衣新首饰。”
“那正好,我这次得的东西里面有的是首饰珠宝还有锦缎,娘你只管用,把家里的钱省下来。”
哪有拿女儿的东西补贴儿媳的,但是杨夫人转念一想,枇杷原来就与周昕好,将来两人成了姑嫂,更是要长长久久的相处,现在枇杷一心要帮周昕置办衣饰,自己也不必反对。
于是杨夫人又说:“你三哥和昕儿的事,我想了很久,总不能就这样拖下去。不如等昕儿出了孝期,我就将聘礼陪嫁什么的都准备好,再把喜事悄悄办了,对外面不用提,只家里改口就行了。前两天我悄悄对你爹和你三哥说了,他们也都同意。”
枇杷也连声说好,“我们家里认了周姐姐就是。”又道:“周夫人又是这个样子,周家也没有别人,我们可不能委屈了周姐姐,用什么聘礼嫁妆都要选好的。”
杨夫人笑了,“这还用你说!”
枇杷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天,她便如约与三哥、周姐姐去吃王淳请她的烧尾宴。
定好的店在西市大街的后面,位置并不起眼,铺面也不大,但是里面的人却坐得很满。三哥显然来过,熟门熟路地带着枇杷和周昕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王淳与十六娘早到了,见他们来了,笑着站起来,因与周昕第一次见面,便郑重地行了礼,恭敬地叫“周姐姐”,十六娘亦是一样。
王十六娘一向瞧不大起玉家的,对于现在还是官奴身份的周昕能够如此客气,还真是很奇怪的事,枇杷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她。
结果枇杷发现王十六娘果然面带亲节的笑容与大家打着招呼,只脸上略微显出些不自在,并暗暗打量周昕的脸。
周姐姐脸上的伤疤是被皮鞭抽的,又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伤口就很深,样子也狰狞难看。但自从她到了玉家后,杨夫人一直想办法帮她敷药治疗,已经浅了许多,她再施以脂米分就不大明显了。
平
日周昕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一定会蒙着面纱,今天因是与王家小辈见面,进了屋子就将面纱摘下了。
十六娘的目光不是直筒筒地落下来,而是悄悄地张望,其实这样更是伤人,枇杷不由得替周姐姐担心,可是转头一看,周昕却似没有发现一般,只微微笑着,落落大方地与大家谈笑。枇杷心里愈发佩服周姐姐,再看三哥也一直向周姐姐笑着,似乎在鼓励她,也就笑了。
至于王淳,从他们进来就张罗着,请三哥与他坐在左侧的案边,又让十六娘与枇杷周昕坐在另一边。又笑着说:“这家店虽然名声不大,但烧尾菜却是京城中做得最好的,我和三哥都喜欢吃,今天也请你们都来尝尝。”
正说着,店家已经开始送菜,枇杷见首先上来的是一道烧鱼尾,就有些惊奇,因为通常宴席都会先上一道摆着非常漂亮的看菜,比如用面果子蒸成各式物件人物等等,再绘上颜色,摆在中间,这家却独出心裁送上鱼尾。王淳便解释道:“这家店不似别家,从不上看菜,而都是以烧鱼尾做第一道。”
平时枇杷也常听举办烧尾宴庆祝,但往往并没有真正有烧尾,现在见了烧鱼尾,便问道:“为什么京城宴客都叫烧尾呢?与这烧鱼尾有什么关系吗?”
王十六娘一笑,“这你都不知道!烧尾的意思就是鲤鱼跃过龙门之时,天雷击去鱼尾,鱼才能化身成龙,正隐寓科举及第!”
王淳也笑道:“也有人说老虎变人时要烧断其尾;又说羊入新群要烧焦旧尾才被接纳,所以士子登科、金榜题名时就要举行烧尾宴,后来延至官位升迁、新人入衙,现在无论何事宴客都可称烧尾,只表示祝贺之意。”
周昕也说:“先前营州并无科举之风,所以没人在意。京城这边的文人特别盛行吃尾巴,什么牛尾汤、炝鳝尾、烧鱼尾、卤猪尾,准备科举的才子们都要经常食用,借其能烧尾成龙的好意头。”
枇杷觉得好新奇,又向王淳身后多看了几眼,似乎他真有一条尾巴似的。
王淳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他虽然没有尾巴,但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隐密,所以就心虚了。
好在枇杷对吃一向是极感兴趣的,她在家中从来都是大块吃肉,从没单独见过什么动物的尾巴,吃鲤鱼也是整条吃的,从没有单吃过尾巴,而且接下来的牛尾、鳝尾、猪尾还真让她非常新奇。
王淳看出枇杷跃跃欲试的意思,便赶紧举起酒杯笑道:“这次枇杷参加马球赛得胜,我们都与有荣焉,大家便一起喝了门杯,再尝尝烧尾菜。”
枇杷笑道:“十六姐虽然没上场,但也是我们球队的,大家同喜吧。”说着便将酒喝了。心里却想,王淳果然瞒着十六娘赢钱的事情,丝毫不提只说为了庆祝,便与三哥互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