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门河道,这是龙门坡的一处野外,一条宽宽的河流哗哗流淌着河水,此岸与彼岸都散满了石头,道路有些难行。
远远的,河道两边站立了两个人,一个穿棕色衣服的汉子,手持一把黑得发亮的大刀。另一边河道上的,是一个……一顶黑色的大斗笠罩下来,斗笠上的边纱一罩到底,倒让瞧不出其中内容,不知此人是男是女,但大家都知道那就是蜀中三圣子,无门无派,没人知道此人从何处来,只道生性冷血残暴,曾一夜杀害薛家庄上百号人,所使用武器是闻风丧胆的血滴子。
浅歌无心观战,扫眼围观的人群,来的人有二十多个门派,有正有邪,但总归只是小辈弟子,其中没几个是高手,其他人更无特别之处。
忽地对上一双探视目光的眼睛,心一紧避开来,顺势转身就走,寻思:“公子翎在这里作甚么?”似乎一开始没想过这个问题,作为将军不在边疆卫国,却在辟处武林堆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到东临街上,天空下起了细雨,不一会就下大了起来,浅歌估摸这儿离农庄有几里远,这样走回去恐怕还没到就要淋湿了身子,无奈在一处屋檐下避雨。
看着来来去去躲雨的人们,无论是富家人还是乞丐儿,莫不被这一场雨打个措手不及,在大自然的眼下,这一切都是平等的!
“啪啦!”一辆马车飞疾而过,碾压过地上的坑洼,一滩水飞溅起来,正好溅在浅歌身上,浅歌一下子懵了,看着那辆马车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这泥巴和着雨水,湿漉漉的衣裳贴着皮肤,头发贴着脸颊,别提有多狼狈!
周围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哈哈大笑的,说的什么话语,像是在看小丑一样。
浅歌闭上眼睛,心道:“我背着侍剑和花影独自出来,这下该如何是好?罢了!既然都湿透了,何不就回去,也好过在这里被人看笑话!”打定主意,浅歌睁开双眼之际,她才知最尴尬的时刻到了——公子翎打着伞站在她面前,只是一向笑得温柔的脸有些紧绷着,皱起了好看的剑眉,看着她也不说话。
浅歌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竟还让子翎看了去,想起四师姐曾说过一句话:“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那时她说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非要逃避呢?现在她才知道,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解决的!
公子翎看着眼前落魄的女子,那一双眼睛那眼神儿——惊讶,恼怒,生气,面无表情之下,唯觉那双眼睛最富情感,就像回到七年前,舞阳第一次对她生气,那冷冽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浅歌姑娘,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在下送你到客栈换身衣裳?”
浅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多谢公子好意。”
公子翎眉毛一挑,道:“你这样回去,莫不让你朋友挂心了?”
浅歌没想到这一点,自己这个模样回去了,侍剑准要唠唠叨叨,还有花影更要为自己担心了。
无奈之下,只好接受提议,二人就近到一家客栈里,公子翎让店掌柜的为浅歌寻一套合身的衣服来,在拿到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后,掌柜的火速地拿来一套姑娘家的衣裳,说是他女儿的,干净的新着呢。
别无选择,浅歌换上那身衣服,虽布料粗糙还算合身,重要的是干净就好。
待浅歌换好衣裳,公子翎早命人上了一桌好菜,邀她入座。
公子翎目不转睛的看着浅歌,看得浅歌忍不住说:“公子,你一向这样看着女孩子的吗?”
公子翎微微一笑,道:“抱歉,浅歌姑娘!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浅歌起了性子,脱口问:“你的心上人?”
公子翎很快接道:“是的,我的心上人!”
浅歌一愣,脑子一片空白,脸上有些发烫,还好别人是瞧不出来的。显然她是没想过公子翎会承认。
公子翎暗忖:“人的相貌本就可以改变的,口音也是,而内在气质就不一样了……你到底是不是舞阳?如果是,不与我相认,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吗?我究竟要怎样才能证明你是舞阳?”想着心中不禁有些悲伤,待小二送上酒来,看着酒壶脑子灵光闪了一下。
看了一眼偏头看向别处的浅歌,让小二下了去,挽袖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酒笑道:“浅歌姑娘,来,我敬你一杯。”
浅歌很自然的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说道:“浅歌在此多谢公子再次相助!”而后碰了一下酒酒杯,一口喝下。
在山庄里,常与师姐们对酒当歌,酒量还是可以的。浅歌把酒喝下,没看见公子翎眼睛一亮,那无法藏住的喜悦。此刻,她的注意力被另一桌子的人给吸引住了。
那一桌是清一色的女子,穿着怪异,古铜的肤色,长得高大壮健,目光凶狠嘴里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一看就不是善茬,店里的小二哥颤颤兢兢的上了菜,便不敢再靠前一步。
浅歌看的就是这群异邦女子中的一个,冷艳的五官,凌厉的眼神,充满了戾气气息,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两人各藏心思,一时无话,吃着小菜,对饮几杯,外面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忽然,对面那一桌女子,对着她们一嘴的言语,看那神态看那怒容,准不是什么好话。浅歌皱了下眉头,对公子翎道:“你认识她们?”
公子翎摇摇头道:“并不认识,她们是来自塞外的,在骂我们是一对狗男女!”其言语之粗俗,要不是她脾性好,准要大打出手。
“你懂她们的语言?”她与公子翎既不是男女关系,别人怎么骂,她也不须理会,毕竟口舌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她管不着也不谓为了这点事动怒。
公子翎接道:“常年在边戎生活,学了一点方言。”
浅歌再看向那桌人去,对上一双冷冷的目光,心忖:“这个人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喝了一声,那桌女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该喝喝该吃吃。
突然之间,楼梯被踩得吱吱大响,从楼下冲上了十数名汉子,其中有人喊道:“就是她们,就是这群异族女人”。
这架势一看就是来寻仇的,吃饭的客人纷纷落跑,最后只剩下浅歌公子翎与那群异邦女子两桌。
双方眼神对峙中,那女子仍在大碗大碗喝酒,一中年汉子喝道:“哪里来的野蛮女人,伤了我手下,还想逃跑,哼,今天你们若不自断一手一脚,休想离开这里。”
女子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的手下?”这话说的是汉言,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点口音别有韵味。
中年汉子喝道:“将人抬上来,当面对质,让她认不认。”从人群中抬出一个男子来,一只手无力垂下,一只腿上血渍斑斑,嘴里痛苦的呻吟着。
那女子瞄了一眼,道:“真抱歉,怪我手下功力不到,留了活口。”话一出,只见银光一闪,众人没来得及反应,那架上男子已命丧黄泉。为什么那么肯定,连头颅都没有了,那必定是没命活了!
浅歌盯着那女子看,心道:“好狠的人呐!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
那中年汉子眼睛一瞪,怒道:“给我一起上,杀了这帮蛮女为弟兄报仇。”一声吆喝,十数个汉子蜂拥而上。
一道闪影,在众汉子间晃过,快的无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十几名壮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倒地时血溅当场,身首异处,这里顿时变成人间地狱。
这样的场面非常令人骇然,公子翎下意识用袖子挡住浅歌的眼睛,暗中提气,这群女子残暴无比,方才就看她们不顺眼,这下子会不会一并向她们下手?
浅歌暗叹:“好快的身法!”只是在一瞬间,那两把明月弯刀放在桌上,刀刃一滴血也没有,却是连杀了十几人的兵器,如此快速的身法,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有的女子怂容道:“门主,让我杀了那对狗男女,那俊脸公子哥一看就是多情郎,留在人间是个祸害……”浅歌听不懂这些话,可公子翎会听,眼色一沉,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然,那女子只冷道了一声:“走!”身影一晃间,没了踪影,余下女子也悻悻然施展轻功踏窗而去。
此时,窗外面的雨也停了,浅歌向公子翎告别,由不得她挽留,一晃身已由窗外出了去。
“舞阳!”这一声公子翎究竟没喊出来,望一眼那一地的无头尸体,鲜血已流满地面,摇一摇头,也追出了窗外。却已不见浅歌的身影,低声喊道:“罗格何在?”话落下,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公子翎身后,恭敬地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调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