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一边是雅间,一边却是敞厅,厅里十几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郑青鸾正要进去,有人却从她身后急速跑进去,边跑边嚷道,“我拿到前十名的文章了!咱们也好好评一评,看究竟公不公平?”
这人其貌不扬,走路脚步轻盈,明显是个练家子,怎会是个书生?而且,这边刚张榜,那边就把文章誊抄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快?这不对啊!她转身看向萧云峰,这人的手脚可够快的!什么时候安排的?她一点也没察觉!
萧云峰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他也没打算瞒着,这丫头多精啊!“不把实力展示出来,说再多都是狡辩!”
郑青鸾点点头。萧云峰早就看过前几名的卷子了,他说相差不多那就真相差不多!虽不是最好的,和其他几人比,也没差什么。那点谁为案首,就全看考官的喜好了!这是运气的问题!
果然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这郑姑娘的文章还真是文采不俗!就凭着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我排在其后还真没什么好不甘的!”
郑青鸾朝里一看,这不是考舍在自己对面的葛衣男青年吗?还真是巧!原来这就是第二名的许茂才,还真是个磊落的君子!
“虽然不错,但与许兄的文章也该在伯仲之间,许兄还真是有些冤枉啊!”说话者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有些扇风点火的本事!
“惭愧惭愧,想来年岁痴长郑家姑娘十余岁,本就不该比。既然在伯仲之间,那还真是输的心服口服。”徐茂才连连摆手,面色倒是坦然。
“考官又怎知是谁的卷子?哪里就看出年龄的差距?”那书生一副欲言又止,“怕是身份的差距才是真的!”这话说的很是诛心,就差没明说郑青鸾借了萧家的势,硬生生逼得主考给了个案首。
郑青鸾看了萧云峰一眼,萧云峰已经在对着萧大做手势,应该是让萧大去查查这个扇阴风点鬼火,引导舆论的家伙!
郑青鸾放了心,虽然心里有猜测,但还是要证实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不可能!”拿文章进去的青年连忙否认,郑青鸾知道这是萧云峰派去的自己人,就听他说,“那主考李大人是杜相的表妹夫,杜相和萧家那是生死仇敌!前些天,杜家老太君寿辰宴上出了那些事,你们没听说吗?要说李大人向着萧家,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郑青鸾这时候大踏步走进敞厅,“这位仁兄的话说的很是!小妹今儿来,正是向诸位仁兄致歉的!尤其是茂才兄!”她挺直脊背,一脸肃然,“今科院试,全是受我郑青鸾所累,受萧家所累!抱歉了!”说完她深深鞠一躬,脸上带着愤然,苍白中带着几分傲然,然后转身离开。
而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再加上那样的表情,真如同给平静的湖水投下了巨石,一时之间,波澜乍起!
究竟会卷入了谁?郑青鸾嘴角一挑,坏笑两声,那谁知道呢?
第86章 进宫
第八十五章进宫
这两天,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甲说:考官乃杜相姻亲,为杜家抱不平,才想用院试考题难住人家小姑娘。所以这科特别难,结果因为大家陪绑,就都跟着倒霉!
乙说:不可能!没见人家李大人不弃前嫌,点了小姑娘做案首吗?
丙说:你知道什么呀?这只能证明他心虚!而且还不安好心!
丁说:可不就是!知道什么是捧杀不?这就是!把人家孩子放火上烤,可不是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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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下,大家的视线全被转移了!对一个小姑娘做案首,压了男人们一头的事,反倒没能闹起来!
御书房,泰安帝和瑞亲王相对而坐,桌上棋盘纵横交错,各执一子相互厮杀,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旁,两人犹有闲情各自捧着一杯热茶,细细的品味。旁边巨大的冰上放置在白玉的圆盘上,两个小太监拿着扇子徐徐的将凉风送向端坐的二人。
瑞亲王放下茶盏,捻起白子,稍作犹豫,便悄悄的落子,然后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话,“果真是聪明!”
“是聪明!”泰安帝嘴角翘起,“出乎朕的意料!”
读书人最讲究‘三纲五常’,这次一个姑娘家驾驭在其众人之上,竟然没人闹,可不奇哉怪哉?让人一查,竟是被人在第一时间就转移了注意力!
郑家的姑娘不仅没受到攻击,反而争取到众人的同情,一瓢污水全泼在杜家身上!现在是黄泥烂在裤裆里,说不清了!当然,他们也不算冤枉,本来也没打什么好主意,想设计让读书人攻击萧家,反倒被四两拨千斤的拨了回来!可谓高明!
“杜相怕是没这么容易打发,那可是老狐狸!”瑞亲王摆弄着棋子,“那两个小崽子想算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泰安帝一笑,“又让皇叔给料着了!上折子说,李纯办事不力,想放出去,去江南做一任知府。”语气里有些嘲讽之意。
瑞亲王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了然一笑,还真是好算盘。京城府尹,正四品。外放知府,也是正四品。从京城派往地方,看似贬谪,实则明贬暗升!有这么一句话,‘三生不幸,附郭县城。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什么意思呢?就是你所管辖的区域,也是你的上级,甚至上上级常驻的地方。那能得了什么好?干的好,是你应当应分的,是领导震慑的好;干不好,上面可有眼睛看着。这纯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何况京城王公勋贵,高官显贵,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四品,谁能当回事!很多事情,做不得主,偏有过得担着。要不怎么说,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恶贯满盈的事,这辈子才得了报应,当这京城府尹。可外放就不同了,天高海阔,鸟飞鱼跃,主政一方,何等的逍遥自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瑞亲王眉头一皱,“明里吃了亏,暗里想捞点实惠的!那得看皇上您答不答应!”
“萧家朕确实忌惮!但峰儿也是朕的外甥!朕打得骂得,但别人休想!”泰安帝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没回家哭闹,咱也不能当作不知道,否则孩子该寒心了!”
瑞亲王点点头,“是这个话!那李纯皇上可有安排?”
“原地不动!”泰安帝放下一子,轻轻的说了一声。
原地不动!这可是大有讲究的做法!端看人怎么理解。
对杜相来说,第一,他可以把这理解为皇上觉得李纯的做法没错,府尹干的挺好,那就继续干着吧。第二,皇上对李纯做的不太满意,于是驳了外放江南的折子,但又为了给杜家面子,不升不降,让他原地呆着。两者都解释的通,但又拿不准皇上的真实态度,这才是真正的天威难测!
而对大众,第一,肯定李纯,否认人们关于院试不公的猜测,平息舆论,稳定人心。第二,变相的肯定了考试的结果,也就是肯定了郑青鸾的案首实至名归。在反对声音还没出来前,率先用金口玉言直接掐灭。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郑青鸾听了萧云峰的情报,一时有些感慨!这当皇帝的真是不简单!女案首——这件事要真要人站出来推波助澜,未必就不是一场风暴!而这一场风起云涌的大风暴,就在面临着不可避免剧烈冲突的最后的一刻,却被人一击给摁灭了。一抬手,风起云涌,一反手,立刻又是风平浪静!
果真高明!
郑青鸾笑道,“看来,咱们还是有点嫩了!”
萧云峰哭笑不得。谁嫩了?别老把他和她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成吗?一个毛丫头片子!这个话题不好往深了说,他转移话题,“那些送贺礼的人家,让人细细的记下,人情往来,都是要还的。”
郑青鸾白了他一眼,“还要你说?早记下了!一些亲近的人家,即使再远,礼都要到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萧大进来,面色有些奇怪,“主子,宫里来人了,说让您带着姑娘,即刻进宫!”又看了一眼郑青鸾,“还说,让您和姑娘先去养心殿。”
养心殿,是皇帝接见群臣、处理政务、读书学习并兼顾居住的多功能建筑群。别说后妃,就是皇后皇子皇女,无诏也不得靠近。
怎么偏偏特招了她去!这个恩典有点大啊!
郑青鸾看了萧云峰一眼,见他还算平静,就道,“那我换身衣服!”
她没选宫装,也没选性别特征特别明显的女装,而是选了大红的胡服袍子,立领,紧袖,袍子长至膝盖,配一条黑色宽腰带,更显利落。脚蹬云靴,甚是飒爽。头上简单的梳了髻,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就算好了!一点脂米分也没擦。
萧云峰看着郑青鸾这一身打扮,愣了愣,认可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