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志迷迷糊糊的醒来,眼里出现的是阮刘氏的背景,可他就知道是奶奶,从竹榻上爬起来,张着手就喊。“奶奶,抱。”
“乖孙孙醒啦。”阮刘氏转身,把宝贝孙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拿出汗巾给他擦脸擦背。“渴了吧?喂你喝点水。”
阮永氏便道。“我去井里把杏子提上来。”
“我去买个西瓜回来吧,放在井里湃着,申时初我拿着西瓜到地里去,让他们歇会儿,吃块西瓜再继续干活。”阮初秀想着,她窝在屋里吃着杏子,自家汉子却在地里累死累活,有点儿心疼。
阮于氏觉得这主意好。“我和你一道去,咱村里的付家就种了西瓜,个头大着呢,特别甜,汁水足着呢。”
“行,咱们去抱个大大的西瓜回来,切成一块一块的湃在井里,再拎到地里去。”
姑嫂俩就这么说定了这事,连杏子都顾不上吃,风风火火的往付家去。
阮永氏拿着块清凉凉的杏子回屋,见屋里少了俩人,讷闷的问。“她俩呢?”刚还在呢,转个眼就没影了。
“说是要去付家买个大西瓜回来,切成一块一块的湃在井里,申时末拎到地里去。”阮刘氏乐呵呵的说着,拿了个杏子剥了皮喂给小孙孙吃。“让她们去吧,这是心疼自家汉子呢。”她也是从这年岁走过来的呢。
阮于氏和阮初秀俩个当真挑了个大大的西瓜,在付家借了个竹蒌,俩人你背一段我背一段,吭哧吭哧,热出一身汗来,总算把大西瓜搬回了厨房。动静不小,阮永氏赶紧过去帮忙,阮刘氏抱着小孙孙也跟了过去。
竹篓先搁着,傍晚的时候再去还没事。切西瓜这事,阮永氏没让俩个小辈来,让她们坐着歇会儿,喝口凉开水缓缓。她动作利落的将西瓜切好,搁进了个大竹篮里,吊到了井里湃着。
“这西瓜的肉真红,我吃了块甜的很,这瓜买的好。”阮永氏拿了个杏子吃着,唠起了家长里短。“听说付家今年靠着这西瓜卖了不少钱呐,还说明年也要推了旧屋重新做,要建敞亮的青砖灰瓦。”
付家家里人口颇多,跟阮家似地,也有近二十口人,可家里的田地却只有堪堪两亩,靠着佃田过活,吃完上顿就得愁下顿,今年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竟然卖掉了一亩良田,换了三亩砂质土种起来了西瓜。
西瓜只在镇里见过,源河村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离镇子也近,到了夏天各家各户总会买上两三个西瓜解解馋,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种,总觉得田地里不种庄稼太糟蹋,也是怕收成不好,一家子就得跟着喝西北风。
“眼看着付家今年西瓜收成好,村里肯定会有人跟着种起西瓜来,这种西瓜比伺弄庄稼要省事省心点。”阮刘氏说的笃定。
阮初秀吃着杏子点着头道。“种西瓜挺好的呀。”
“咱们也试着种点?图个自家吃就行。”阮永氏试探着问了句。要是真能行,来年就多种点,她倒是稳妥。
阮刘氏摇着头道。“咱们就是想种,只怕付家也不会说多清楚,还得靠自个摸索呢,等傍晚乘凉时,咱们问问家里的汉子,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书上会写麽?问问如秀姐呗,让她问问陈秀才有没有这种书。”阮初秀记得古代是有这样的书籍,是什么名,她却不知道。
阮于氏道。“初秀这话说的不错,可以问问如秀啊,她连红豆糕都知道做,想来怎么种西瓜这种事,书上也会写吧。”顿了下,又感叹的道。“会识字会读书就是好,娘,要是咱明志有这灵气,咱们送他读读书罢。”
“没问题。”阮刘氏想也没想的就应了。想要有出息,还是得先识字呀。
四人在屋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或是逗逗小明志玩,时间过的飞快,到了申时初,阮初秀和阮于氏把切好的西瓜装在竹篮里,还搭了块布遮着,姑嫂俩顶着大太阳高高兴兴的往地里去。
阮永氏带着小明志玩,阮刘氏送了两块西瓜进闺女屋里,顺便跟她说起,种西瓜这事,让她问问陈秀才,有没有这类的书籍可看。这是长面子的事,阮如秀毫不犹豫的就应了。
“爹,大伯,你们都歇歇,过来吃西瓜啦。”站在树荫下,阮初秀扯着嗓子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阮文善抬头看了眼,乐了,对着三弟道。“家里送西瓜来了,咱们歇歇去。”说罢,取下草帽折起来当扇子,边走边扇着风。
二房的田地里,阮业山也听到了这话,他咽了咽口水,直起腰眼巴巴的看了会,又低下头继续干着活。乖乖哒坐在树荫里的阮业康就没这心性,他忍不住起了身,走了两步,又怯怯的看了看在田里的二哥,想了下,蹬蹬的跑了过去。“二哥二哥,我想吃西瓜。”
阮业山自上回见到业康一个人走在太阳底下,他就有点生气,特特叮嘱着二弟,让他平时下地干活也把三弟带在身边,在树荫里坐着也好,帮着干活也行,随便他,一定要带好三弟,他每个半个月回来趟时,给他们俩带肉包子吃。阮业青这个吃货,听到肉包子三个字,立即就应了。
“我也想吃。”阮业青本来就想吃西瓜,听着三弟说,更想吃了,拧紧着眉头,脸皱的跟条苦瓜似地。“是大房和三房的西瓜跟咱们没关系。”他被大哥教育着,不能去馋大房和三房的吃食,想吃了,等他回来买给他们。“再过四天,大哥就回来啦,让他买给咱们吃。”
小小的阮业康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可我现在就想吃。”眼睛红通通的。
正捧着西瓜啃的阮文丰,瞅着还站在地里的二房兄弟俩,虽隔的远没有听到声音,却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桶里看了眼,对着闺女和阮于氏道。“让业青和业康也过来吃块罢,这兄弟俩挺不容易。”
“业康怎么也在地里?”父亲不说,阮初秀还真没发现。她满心满眼的全是自家汉子呢,在这么多人面前,夫妻俩也挨的紧紧,吃个西瓜还眉来眼去的,阮于氏不小心看了眼,西瓜卡在了喉咙口,急急的咳嗽着,阮兴业连忙拿出水壶给媳妇,又给她拍着后背。
这事阮文善知道。“我问过业青,是业山说的,让业青好好带着业康,好像是上回陈秀才过来时,业山娘指着业康去把二弟喊回来,结果二弟是回来了,却把业康扔着,孩子本来身体就弱着,那么大的太阳,跑东跑西的,小小的人站在太阳底下走都走不动,还是业山从镇里回来看见了给抱了回来。”说完,他吃了口西瓜。“文和也太作孽了。”
要说父亲年轻时没个样,好歹地里的活还是会干,就是会时不时的偷懒而已,文和这根本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鱼,哪有他这样当爹的,连父亲都比不上。他冷眼看着,业山可不是多有孝心的孩子,文和迟早得吃苦头。
这边阮业浩把业青业康带了过来,业康被他抱在怀里的。
“业青业康,来,先洗个手,洗了手就自己拿西瓜吃。”阮初秀正好吃完块西瓜,舀了瓢水,对着兄弟俩说话。
有西瓜吃,业青和业康眼睛盯着桶,人却乖乖的走了过去,伸出脏兮兮的双手。
阮初秀慢慢的倒水,边倒边说。“搓搓手,双手来回搓搓,把灰尘洗掉。”
业青还好,业康太小,懵懵懂懂的,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她,阮初秀没办法,只好一只手拿着瓢,一只手帮业康洗着双手。曲阳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瓢,沉声道。“我来倒水。”
双手洗的干干净净,业青和业康看了眼阮初秀。阮初秀笑着指了指桶。“去拿西瓜吧。”
吃完西瓜汉子们继续下地干活,阮初秀和阮于氏看了会,才拎着空荡荡的木桶回家。
路上,阮于氏忽的道。“二叔二婶太不像话了,年轻力壮的还得让俩小的来撑着,他们就不觉得臊得慌?要是说,都没脸出门。”
“说不定他们还引以为傲呢。”阮初秀也挺不是滋味。一个才十岁,另一个更小,说是四岁,可那个头,这也算是父母连个畜生都比不上。
说起二房的夫妻俩,就一肚子气,白白坏了心情,阮于氏转了话题道。“还好,业山现在懂事了些,都知道顾着两个弟弟,从镇里回来买了东西,三兄弟先偷偷的在外面吃掉,绝不会往家里拿,兴业他们都知道呢。”
“在镇里做事吧?眉眼看着跟以前确实不同了些。”阮初秀仔细回忆着。
俩人边走边说话,走的不快,出了汗,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等阮程氏窜门回来时,阮刘氏端了份西瓜给她,说爹的在井里湃着呢。阮程氏近来变了些,家都分了,还从来没听说过分了家还能合的,刚开始她确实很怨恨,想着法子怎么来寻事儿,被自家老伴说过几回后,慢慢的也就收了心思,她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倒不如认命。
现在为了出口气,可使的闹腾作妖,可等她老了怎么办?张罗不了吃饭,照顾不了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要怎么办?分了家可就什么都没了,只有个长辈的名份挂着,想要拿捏也拿捏不住。底下的小辈不真心真意的待她,给点儿表面的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日子却没法过啊!
想透了,只得妥协。学了老伴的作派,闲着没事就到左邻右舍窜门,渐渐得,倒也觉得这清闲日子的好来。她向来就惜命的很,把自个看得比什么都重。
“老大媳妇我跟你说个事。”见大儿媳要走,阮程氏出口喊住她。
阮刘氏待婆婆完全是看在公公的面上,不能太难看,家里有点吃的喝的,她就送份过来,要说多亲近是没有,能说上一句话就不错了。听到婆婆喊她,她愣了下,回头看去,淡淡的问。“娘有什么事?”
“如秀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孙子要嫁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陈秀才,阮程氏整天出去窜门,自然是知道陈寡妇的种种尖酸刻薄,可她想的是,毕竟陈秀才名声在外,要不是陈寡妇名声太臭,想来这么好的女婿也轮不着他们阮家。她脸上有光啊,最近出门走路都带风呢。
婆婆竟然会关心这事。阮刘氏怔了会才反应过来。“手里钱财不多,我和兴业媳妇正在努力做绣活打络子,年底把猪给卖了,加上家里的收成,凑凑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