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姓费的县令原本也过的十分清贫,因为白平县根本就没什么出产,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致富之道。由于离长安近,白平县的富人也都是直接往东前往长安发展,不会在白平多留,行商更是连进都不进白平县,所以这位费县令考绩不好,连连留任,已经在这里有很多年了。
费县令真正开始发家,就是从休屠人开始经验胡空谷开始的。这位县令根本不管休屠人要这破山谷干什么,对方提供贿赂,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休屠人无法自己去买粮委托费县令买粮,费县令也都每次抽个三成作为报酬,毫不问缘由。
等休屠人反了,开始躲到胡空谷里,费县令才开始害怕。可他已经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休屠人被抓了,总是要把他供出来的,于是这位县令每次都会提早通风报信,延普的副将为何会死于埋伏,便是如此。
贺穆兰平生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之人,为了一己之私,甚至可以不顾百姓和同僚的安危。这位县令的命运在贺穆兰彻底对费县令厌恶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想来拓跋焘只会更加憎恨此人,绝不会想着放过他。
这两个衙役之所以急着戴罪立功,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条进入胡空谷的密道。表面上看,胡空谷只有一个入库,就是那个葫芦口,可若是只有一个葫芦口,费县令的人又怎么可能绕过那么多大军的眼睛明晃晃的的进谷中去?那密道便是两方交易的关键。
胡空谷易守难攻,唯有一个缺口,便是在右方的百战崖。崖中有一栈道,休屠人吊了一个木制的吊篮,用于运送盐巴和其他山谷无法自行生产的日用品。
若是站人的话,堪堪可以承受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费县令和休屠人有约定,若是他的人派人来的,便在那吊篮下面吹响鸽哨,上面日夜都有人值守,听到鸽哨之声,就会把那吊篮放下来。
山越一带的蛮人惯用吊篮和悬崖作为守山的据点,可休屠人也是以骑兵为主,竟然也想出这个法子,可见胡族之间互有联系的传言一点都不假。
贺穆兰和赫连定一听胡空谷还有一处缺口,顿时笑了出来。他们都知道胡空谷之战大局已定了。
“花将军只需找两个武艺高强、性格可靠的勇士趁着夜色上去,然后想法子结果了上面吊车把守的休屠人,便可以用这吊车和吊篮运上去几百虎贲军。”
赫连定知道一次只能运两人耗费的时间太长,时间太久总还是会被发现的,所以只把人数定成了几百人,“这几百人混入胡空谷中,和外面攻打山谷的胡空谷里应外合,一定能将胡空谷拿下!”
“我倒觉得直捣黄龙比较好。”
贺穆兰想了想,用了一个更险的法子。“如今我们大军压境,胡空谷里所有的壮年和能作战的人肯定都布防在胡空谷两道隘口之间,后方腹地却不见得会有那么多人看守。我们只需找到休屠王金崖和一干休屠‘官员’所在的地方,将他们一举成擒,必定能迫使他们投降,连打都不用打了。”
“这……这未免太险。我们不熟悉胡空谷里面的环境,若是未杀入腹地就先惊动了谷中的休屠人,倒时候里外一起夹击,混进去的人倒成了瓮中之鳖了。”赫连定连连摇头。
“我不赞成。”
如今他的命宝贵的很,不但关系着西秦的归向,而且他的妹妹和儿子还等着他撑起门户,绝不可陪着花木兰一起涉险。
她的办法虽好,但终归是年轻人,不懂得“以正立,以奇胜”的道理,可以用奇袭做为突破口,可如果全部都靠奇计来获胜,最终只会死于险地之中。
赫连定在沙场征战十几年才越发明白这个道理,他生性自负,不愿和花木兰解释自己的担忧,只是表达出自己并不赞成的意思。
“赫连公,谁说我们没有熟悉胡空谷路径之人?”贺穆兰笑了笑,指着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白平县衙役:“这二人经常来谷中报讯,说不得还帮着送过粮食,哪里会不认识谷中的道路?有他们引路,一定能找到金崖的住处!”
那两个人吓得半死,摇头的摇头,哀求的哀求,均说自己对路不熟,之前都是有休屠人带路云云。
贺穆兰突然想起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随手拉过一个卢水胡人,在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伸手探入了他的怀里。
一旁的陈节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流氓恶少调戏良家妇女一般。
而那卢水胡人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掌探入他的胸口,这位花将军以两根手指在他身上最油腻的地方搓了搓,又搓了搓,搓的他鸡皮疙瘩直起。
‘没听说过这位将军喜欢男人啊……’
那卢水胡人愁着脸。
‘我被这么揩油,是不是该挣扎挣扎?可若我挣扎了,别人会不会笑话我小题大做?花将军会不会丢了脸面?’
那卢水胡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贺穆兰已经微微蹙着眉头从他怀里弄出两个泥丸子来。
她走到两个衙役面前,伸出左手,用大力捏开一个衙役的下巴,将其中一个丸子扔了进去,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泥丸进了肚,这才把他的下巴放开。
贺穆兰又在另一个衙役身上如法炮制,两个泥丸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两个衙役只觉得一团又臭又腻的东西滑入了他们的食道,然后直接进了肚子,喉间全是恶心的感觉,胃中也似有烧灼,顿时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我这些部将之中,有几个是杏城的卢水胡人,最会用毒。刚刚我给你们吃的,是卢水胡人的不传之秘,名曰‘一日断魂丸’。你们今日服了此药,若明日的这个时候没服解药,便会七窍流血、浑身经脉疼痛而死……”
贺穆兰长得貌不惊人,却一直以严肃正直的面目示人,所以她说起吓唬人的话来,竟一点都不像假的,莫说这两个衙役,就连那个被搓了泥的卢水胡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秘药不小心被贺穆兰掏了出来。
赫连定和杏城的盖天台颇有交情,自然知道卢水胡人没有这样的药,只有一种见血封喉的毒液,可那药吞下去是没用的,所以贺穆兰只能是吓唬人。
果不其然,赫连定看见贺穆兰悄悄把手指在背后的衣服上擦了几擦,心中顿时觉得这位将军再怎么厉害,也果真是个年轻人,有时候行事实在是可爱的很,忍不住微微一笑,在匈奴通译翻译过之后又接着用匈奴话补充:
“你们放心,花将军还想要留着你们带路,绝不会轻易杀了你们。你们好好效力,争取戴罪立功。费县令才是主犯,你们充其量不过是被胁迫的,若你们表现的好,花将军自有回报。”
这番话正说到了两个衙役的心里,贺穆兰和赫连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的这两人恨不得跪在地上认贺穆兰为干爷爷,当下如竹筒里倒豆子一般把百战崖上方是什么情形、有几个人守卫、几个时辰一换班云云都吐露了个干净。
大事既已确定,贺穆兰立刻召了虎贲军的将领确定上崖的人选。
原本贺穆兰是准备做那个第一个上崖之人的,毕竟她武艺最高,可是之前她在温泉无缘无故晕倒不醒的事情还犹如阴影一般盘旋在众人心头,是以她提出她先上崖放倒那些侍卫,竟所有人都不同意,包括从不忤逆她的那罗浑和陈节。
贺穆兰为了稳定军心,最终选了那罗浑和卢尔泰第一个上崖。那罗浑武艺出众,卢尔泰机变老练而且懂休屠人说的匈奴话,他们二人上崖最是合适。
休屠人两个时辰换一次值守之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上去之后会不会遇到换班的人,所以只能尽快将人都拉上去。
时间有限,贺穆兰不可能派太多的人进入山谷,跟她进谷的都必须是精锐之师,贺穆兰选了虎贲军中一百五十个精锐的士卒,加上盖吴这边选出的十个卢水胡人,总共一百六十多人,能上去多少个是多少个,上去后以响箭为号令,待行动成功便寻个高处发射响箭,山下的虎贲军若是听见,便齐齐发动攻势。
赫连定不愿进谷,便被贺穆兰留下来协助高深率领虎贲军,若贺穆兰真陷在里面,以赫连定和休屠人的交情,说不定还能干涉一番。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花将军,你打仗向来这么……”赫连定想了想,没用鲁莽这样的辞藻,“……这么,惊险吗?”
贺穆兰闻言苦笑。
若是可能,谁不愿意稳稳的打仗?要么围而不攻,要么大军逼近,把胡空谷里的人拖死自然是最好。
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且要不了多久,白平县令和休屠王金崖就会发现情况不对。
战场上的机遇一瞬即逝,若不抓住,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打下这座山谷。
“赫连公,兵无定势,水无常形,我这只是在最合适的时候选择了最容易成功的法子。我也知道我若在山下坐镇指挥是最稳妥的,可若我一直在大帐中做我的将军,又怎么能够服众呢?”
贺穆兰只得为自己冒险的举动做出合理的解释:“你不知道,我国的那位陛下,最爱的就是身先士卒,做你这种‘以身犯险’之事。我大魏精锐无坚不摧,概因武将不怕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