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四目相对,都是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手。那目光如虎如狼,寸步不让。
就约战而言,戴小山已经输了。
修士中不乏叹惋者,为剑阁惋惜,为戴小山惋惜。看着封烨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戒备,若这小子学他师父那样,企图一剑挑遍整个仙门,那可就让人头大了。
孤山剑阁本来拦下的,可现在戴小山也败了,年轻一辈中还有谁可堪一战呢?
然而就在此时,封烨脸色骤变,倏然吐出一口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许多坐着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纷纷怀疑——难道刚才封烨那一招是什么禁术,此刻遭到了反噬?
这无疑是最合理的解释,而下一瞬,咔嚓的断裂声便将他们的猜测全然否定。
只见戴小山冷峻苍白的脸上忽然又有了一丝笑模样,他盯着封烨,缓缓勾起嘴角,而后右手用力,竟是硬生生将他的剑捏断。
捏断了!
“不、这不可能……”有修士摇头否定,纵使戴小山有何等神力,修士的佩剑岂是轻易能折断的?那可是与丹田中的本命武器为一体的啊!
可事实便是如此,不论戴小山用了什么办法,那柄刺入他胳膊的长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断成数截,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封烨整个人晃了晃,脸色刹那间比戴小山还要白,盯着他的目光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戴小山却浑然不惧,抓住插在他胳膊上的最后一截剑刃,利落地将之抽出扔于地上,抬眸平视着封烨,道:“我名戴小山,你记住了。”
封烨急喘着气,抬手便欲再与他打过。然而徒有穷快步冲上来,唰地抽出剑来挡在戴小山面前,“你敢!”
“有穷,不得无理。”
徒有穷眼前一花,薛满山已来到他身前,按下了他的剑,道:“此是约战,生死有命,岂容旁人出手干预?”
而后他转头看向封烨,神色肃穆,平静道:“此局,仍是由你获胜。”
“怎么会……”徒有穷不服,却是戴小山自己对他摇了摇头。
其余修士们也纷纷反应过来,戴小山虽然毁了封烨的剑,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可观封烨此时状态,仍可一战。但戴小山一臂将废,却是等不了了。
果然,薛满山随即吩咐:“有穷,带你师兄下去疗伤。”
众人回过味来,明白孤山剑阁还是那个护短的孤山剑阁,薛满山不惜亲自下场,就为了尽可能保住戴小山的手。
徒有穷不敢耽搁,赶紧扶着戴小山下去。
封烨沉着脸,却并未阻拦。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剑阁其余的弟子,道:“还有谁要应战?”
“嘶……他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打?”
封烨之狂傲和好战,让众人咋舌。剑阁弟子没有怯弱之辈,当即便有数人响应,愿与他比过,然而出列之人却抱剑道:“你要战,我们奉陪到底。可你受了伤,又断了剑,我剑阁弟子不愿占你便宜。”
此话一出,其余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封烨却不领情,道:“不必。”
他以挑战者身份上门踢馆,可并不奢望对方还能以礼相待。
此时颐和公主终于站起,走上前来,微笑着向薛满山点头致礼,道:“不愧是剑阁,磊落有君子之风。颐和之前曾有幸一睹孟小师叔风采,今日又得见诸君,三生有幸。”
“公主言重了。”薛满山道。
颐和公主微微摇头,而后看向封烨,道:“这位公子虽不是我大夏人,可小小年纪却有此修为,让人惊叹。如今剑阁不愿占你便宜,我大夏更不愿占此便宜,公平起见,你不若下山休整一番,明日再战,如何?”
封烨可不认什么公主殿下,可对方既然发话了,他再要求继续约战,倒显得愈发不识好歹。
“那好,我明日再来。”话音落下,封烨当即离去。他是来打架的,与剑阁之人可没什么可说的。
封烨离去,围观的修士中有人急匆匆跟上,还有一部分人却并不急着离去。
这事儿令人发愁啊,戴小山虽败犹荣,可明日呢?若封烨缓了过来,剑阁仍有危机。
颐和公主遥望着封烨离去的身影,回头道:“薛掌门,现在可以谈谈我的事了吧?”
当日,颐和公主留宿山上,居于碧水阁。
薛满山的住所里,久违地传出了争吵声。
“让我们出面支持神武司?这绝不可能!明日就把她给我赶下山去!”这暴躁脾气,是裴元无遗。
“师兄息怒,那可是公主殿下啊。”唐礼忙劝解道。
“皇室与我何干!我等修仙,本为寻求大道,护佑天下苍生,绝不能一身修为卖与帝王家!身陷权利漩涡,可还有大道可寻?!”
“正是。”褚令庵道。
几人各抒己见,薛满山一直未曾开口。
等几位师弟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才问道:“小山伤势如何?”
裴元眸中的愤怒便被担忧压了压,道:“他师娘正照看着,虽不至于废一条手臂,可三月之内,那手却是不能用了。”
“无碍便好。”
薛满山道:“神京那位设立神武司,野心勃勃。元武之争,我们终究是躲不过去。十年前,周师叔一剑断了他的念想,十年后,公主殿下亲临孤山,未尝不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否则这第一站,何至于选我孤山剑阁?”
孤山剑阁,虽为剑道正宗、仙门领袖,可却是世上最不可能答应卖与帝王家的一个门派。前有周自横,后有孟七七,他们的态度,神京中的那一位不可能不清楚。
褚令庵微微蹙眉,问:“小师弟还没有消息吗?”
唐礼摇头,“已派人去寻了,可各处都没有消息。我们之中只有小师弟接触过这位公主殿下,这公主殿下的事,还是得问过他才好。”
与此同时,山下客栈中。
正在打坐疗伤的封烨忽闻敲门声,睁开眼来。他望着门口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擦掉嘴角血迹下床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