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西山看了眼席善,只能跳出礁石战斗。
席善原本半虚半实的声音慢慢凝实。此时的地下实验室内,各个坑洞里的活死人周身围着肉眼不可见怨气,一边边洗涤着活死人的身体,这些对异能者来说的毒药,对活死人却是以毒攻毒,负负得正。他祭炼活死人,活死人回馈的黑暗力量也源源不断地从隧道中传来……
席善低声念着祭文,嘴边水泡咕咚翻滚,没人听见他的声音,正一遍一遍的召唤。坑洞中活死人们懵懂地静立,像在聆听。
监控室本来因为让闯入者逃脱还一片压抑,这会儿众人看着屏幕一震,“这些活死人怎么了?怎么全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
看不见的气像是在把活死人液化,一瞬之间,祭文的最后一句戛然而止!所有坑洞中的屏幕中霎时溢满黑雾,等黑雾散去,满心等待人形兵器诞生的负责人惊愕地发现所有坑洞空空如也,活死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负责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刀片一样剐着监控屏幕,“活死人呢?监控坏了?你们傻愣着赶忙?还不快去修?!”负责人坐立难安地在监控室踱步,等回报的人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坑内确实全部空了后,负责人也意识到自己被工会耍了!
“该死的工会和席善!你们会为了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负责人恶狠狠地说道。
幕西山像戳皮球一样对抗水母,在它们身上跳动,一不小心踩空立刻被触手卷住,被惹怒许久的水面像玩皮球一样牵着幕西山的腰甩来甩去,卖力报复!
席善刚睁开眼,黑暗之力充盈全身,他从地上跳起,刚站稳就看到分外刺目的一眼——
幕西山的脊背正撞上礁石,皮肤被棱角割得遍体鳞伤,紧接着被触手一转砸向覆满白骨的地面,弹飞的碎骨砸到幕西山眼角,瞬间擦出血,在水中染开。
席善瞳孔一缩,脑中被敲击一样,咚咚咚!疼痛!
一帧帧陌生的画面浮现在席善脑海,就像尘封的盒子被猛然打开……画面中,谁也看不到他。那是一个陌生的祭台,他的身体虚悬在空中,脚下一个美貌绝伦的男人被绑起来,承受光刑。他心中焦急万分,那刑法似乎是他生前所建,却在伤害着他最重要的人……重要?是的,他感觉到那人对他很重要。无声的眼泪从他眼眶落下,虚影从空中降下挡在那个美貌的男人身前,想代为受罪,光针却穿透他的虚影,再次射中美貌男人,这让虚影心如刀割!
“啊——”席善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却感到心脏的撕痛!
眼前幕西山因为缺氧而虚弱下来,在水母的蛮横撞击下,伤口一点点扩大,周围水色一片殷红,丝丝如墨迹晕散……
血味冲击着席善的嗅觉,脑中的画面也快速闪动,他感觉心脏都快要裂掉一般时,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从心脏喷涌出来,冲击全身,巨大的冲击波让席善险些晕过去……那股力量与黑暗完全不相容,就像水与火,黑与白一样互相拉锯着,争夺着身体控制权。
“战火”在焚烧席善的内脏,让他蜷缩起来,闭眼前看到幕西山被水母的毒丝刺入,毒素顺着血管很快让幕西山出现断断续续的麻痹症状,身体一抽一抽。幕西山因呼吸困难而大张着嘴,水泡咕噜噜在口鼻间冒出,腰部的触手还不断缩紧。
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知触动了席善的哪个神经,他疼得彻底的晕了过去。
待席善再次睁开眼睛,有一瞬呆怔,四处打量一下,余光中看到一个陌生的人被困,那双碧眸让他一瞬间认出这人的身份,“席善”浑身一震,飞速游到幕西山身边,一把从水母手中夺走幕西山,从胳膊上震出的金色碎光让水母触手锯断,毒丝碎裂,疼得缩成一团,恐惧地四处奔逃!
眨眼间水母群就消失无踪。
幕西山的脸色已经发紫,有缺氧的成分,也有中毒成分,此时幕西山的眼前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来人。他感到自己被人抱住,托起,那人似乎犹豫了一秒,然后——埋下头,贴上他冰凉的唇瓣,清洗毒素的光能源,源源不绝地输送到幕西山口中,如暖流填满他虚弱的四肢,让他昏昏欲睡。
蒋麒坠落的地点与幕西山完全相反,等他找到幕西山时,看到的是一个在水中撑起的光球。
周围的水底生物畏惧地躲远,光球中,幕西山被“席善”抱在怀中,受伤的地上不断浮起金光,缓缓愈合。“席善”的目光非常温柔,手指抚过幕西山的眉眼,指间恋恋不舍地在幕西山脸上徘徊。发现蒋麒的存在,“席善”抬头望过来。
蒋麒发现席善有些不同,往日参杂阴霾的蓝眸居然如晴空般澄澈,边沿还有一圈青翠的绿色,如果幕西山此时醒着,就可以告诉蒋麒这是虹瞳,灵魂伴侣中,一方死亡,另一方饱含深情的泪水滴入其眼中,就会孕育出虹瞳。
蒋麒面露犹疑,试探地问:“西蒙?!”
西蒙疑惑地看着蒋麒许久,在记忆中抽丝剥茧,终于想起来在某个遗忘的梦中,看过这张脸:“先祖?”
第78章 西蒙的过去·与蒋麒对话
光圈里,海水都被隔绝在外,一丝不挂的西蒙把沉睡的幕西山抱在怀里,抚摸他如瀑布倾泻的发丝,就像曾经的无数个夜里,西蒙坐在萨西的床边,也这样做过。抬手时,他看到无名指上被烧毁的蝴蝶印记,表情微微凝滞。
西蒙微叹口气……他知道,萨西爱戴他敬慕他,如父如师一样地看待他,他为此碾转反侧,也为此庆幸。西蒙并不愿把自己出格的感情附加在这个孩子上,甚至不愿意把他拉入皇储的斗争中。可事宜愿为,兰瑞似乎捉住了他的软肋,在继任书颁布不久的皇储试练中,屡次派人攻击萨西,他就是在那时,分神之下被种下魔心。
魔心是一颗无形的种子,百年才生出一颗。被强行植入心脏后,会受到人心阴暗面的牵引,一点点扩大,让人堕入黑暗。
这件事除了父亲和心腹无人知晓,父亲信任他并未更改继任书,他是有史以来第二个光之眷属,承光之人,必心胸坦荡,连心腹友人都自信满满地笑说,“如果是别人我还担心,如果是你的话,魔心就无用武之处了。以前我还忧心你这人一心为民,连点私心都没有,如今看来也是好事,起码不会被魔物干扰。”
西蒙那时是什么表情?他并不记得了……只记得萨西走了过来,他阻止了友人继续说下去。父与友如此信任他,可他自己……却并不那么自信。
魔种在一点点扩散,吸收着他不为人知的贪婪。他想用光治愈,身体里滋生的阴暗却开始与光明展开对峙,就像是分裂出另一个灵魂。
他有一夜入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萨西的床上,撕扯男孩的睡衣,萨西露出半个肩膀,惊愕地看着他的举动。西蒙不动声色地让萨西起身,对方似乎被吓到,却还是听话地站起来,他温柔地把萨西的整个睡衣都脱掉,笑着说:“刚才看书,说成长期的孩子,裸睡会好一些。”
西蒙离开后,脸色就沉了一下。
他站在镜子面前,呼唤着心中的影子。
镜子里映出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形。人形开始扭动,那双蓝眸闪过黑色的流光,浑身被黑气包裹,阴阳怪气地笑着,然后西蒙听见从自己口中吐露出一句:
“乖孩子……吓到了吗?”
西蒙捂住嘴,目光紧紧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人望着西蒙的表情,又提了提嘴角,西蒙发现嘴唇碰撞,不由自主地再次出声,“看你这要吃人的表情……以为我是魔种幻化的?傻孩子,我只是被他唤醒了,我就是你啊……”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西蒙问。
影子在镜子里舒展身体,胳膊被镜子边沿挡住,露出有趣的表情,“这地方可真压抑。”而后心情愉悦地欣赏西蒙压抑不悦的表情,用西蒙的嘴道:
“有光处,必有影子……我是你镜子里的影子,是你身体的影子,也是你心里的影子,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皇家宝典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从我在你心中诞生,我就知道,你被那些吹捧愚弄了。光之眷属不是荣耀,而是——与魔鬼同行。”影子呵呵笑着,“想必上一位光之眷属,也是如此。不是完美无缺,是缺少契机,让黑暗暴露的契机……而你心里的缝隙是萨西。”
提到这个孩子,影子渗人的表情也变得温柔,温柔地近乎诡异,“所以我是为他而醒,所有你不能做的事,我会替你做下……替你好好地疼爱他。”
这不是许诺,听在西蒙耳中如同威胁。但影子已无意再谈,离开了镜子。
影子似乎知道西蒙的一切,西蒙却不知道影子的想法,甚至不知影子做了哪些事。他日日夜夜都忍受着体内光与影拉扯的煎熬,直到结婚大典的第二日清醒过来,他难受地扶额,惊讶地发现满手鲜血,低头看见自己站在血泊之中,另一只手里握着挖出的心脏,脚下是他父亲的尸体,胸前是一个窟窿,血染了一地,周围侍女们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惊恐地尖叫着:“皇储被魔族附身了!”
西蒙头疼欲裂,被押进监狱。萨西和心腹友人想要救走他,他拒绝了,可再次被影子支配时,他已经跟着萨西逃走,甚至那个酒醉的夜晚,他醒来后发现无名指的灵魂伴侣契约,知道到了抉择的时候。既然无法扼杀影子,那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力量,就只能让他继续沉睡。
西蒙亲自挖掉了自己的心脏。
他看到萨西推开门后腿软地跪在血泊中,萨西爬到他面前,双手颤抖地捂住他的胸口,想把他的心脏装回去。光的修复之力慢慢从身体中流失,在他闭眼之前,一滴滴泪水落入眼中,听到萨西哽咽的声音,“……圣书……圣书,兰瑞不是说掌握了那个就可以掌握世间一切……你不要死,我帮你把书抢过来。这个国家是属于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西蒙想握住萨西的胳膊,阻止他,抬起的手却失去了力气,连声音都逐渐消失:“别……是骗……”
西蒙从记忆中抽身,手下幕西山已经开始恢复原貌,用来改变肤色和发质的成分被海水洗掉,还是如记忆中那般,让他寻觅许久的男孩。西蒙心中些微惆怅,抬头又看看蒋麒也消掉易容的原貌,这时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的那个忘掉的梦里……他被先祖召唤到千年前,在陌生的办公室里,得知了未来萨西会穿越时空,成为蒋麒的灵魂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