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嫂已经是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可以看到她的肩背在不住的抖动着。
叶明月吩咐着小丫鬟扶了柳嫂下去歇息,又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给柳嫂瞧瞧,随后她转头面向薛氏,说着:“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对你说。腊八那日,欢嫂来对我们说了柳嫂那事的时候,我见她目光闪烁,神情有异,随后便对哥哥说了此事,让他遣了人查探了欢嫂一家人。哥哥今日早上遣人来对我说,欢嫂一家子这些年可是在外面置办了不少田地呢,足足有个二三十亩。娘你想想,一亩田就要十几两银子了,这二三十亩可就是两三百两,但欢嫂一家子一个月的月钱才多少?她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娘,这事你倒该好好的问一问欢嫂。”
薛氏闻言就怒了,当即就问着欢嫂:“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再有嫁妆的那事,柳嫂分明就是一滴酒水都不能沾的,这样她如何还能吃尽喝光了大太太送来的酒菜?可见你就是在扯谎。还不实话实话?好多着呢。不然二门上唤了小厮过来,四指多宽的板子打了几十板下去,你的下半截往后也不用指望要了。”
欢嫂没想到叶明月竟然会遣了人去查探他们一家子。而且现下柳嫂用那样的方法证明了她自己的清白,薛氏又发了怒,要让人来打她的板子,看来一切都是瞒不下去的了。
于是欢嫂磕着头,痛哭着承认了自己那时候对大太太说的,偷盗了二太太嫁妆里的一些小东小西拿出去卖,得了钱分她一半的话动了心。可随后没想到这事被柳嫂给察觉到了,虽然这些年柳嫂遵守承诺一直没对人提起过这事,可她还是怕薛氏回来之后柳嫂会对薛氏说这件事。而赶巧薛氏回府的前几日,柳嫂的娘死了,柳嫂回去奔丧,于是欢嫂就想着,趁着柳嫂不在,她恶人先告状,将这样的事栽赃嫁祸到柳嫂的头上去。薛氏信任她多过于柳嫂,是必然会听信了她的话的。到时等柳嫂回来了,薛氏定然是会将柳嫂一家子都撵了出去。只要柳嫂不在这府里,那当年她想着要偷盗薛氏嫁妆的事便再没有人会知道的了。
至于那二三十亩田地的事,欢嫂也承认了,薛氏当年离开武安伯府,随叶贤嘉去外地任上的时候,让她带了丫鬟收拾屋子里的一切瓶器玩物摆设和帘幔放置到耳房里去,她就着这个便利,偷盗了一对青花八宝花瓶,一对鎏金的灵芝蟠花烛台,还有一匣子檀香出去买。得的银钱一些用来买这些地了,一些都是他们一家子这些年花销掉了。
薛氏听完了欢嫂的话之后,真真是气的面色都有些变了。
于她而言,银钱尚且还是小事,可这样的一个下人,偷她的东西,末了还这样的糊弄她,可不是把她当成个傻子在耍?
这样的人还留在身边做什么?
薛氏当即就道:“快叫了人牙子过来,将欢嫂一家子都卖了出去。”
欢嫂痛哭着磕头,求着薛氏开恩,只说自己往后再也不敢了。
薛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现下她眼见得欢嫂不住的磕着头哀求,又哭成那样,心里就有几分软了下来,想着不然就将欢嫂一家子远远的打发到庄子上去也就算了。
她便低声的将这话对叶明月说了,但是叶明月的意思,这个欢嫂还是留不得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谁都不敢确定自己最后会不会做了东郭先生。
于是叶明月想了想,便对薛氏低声的说道:“娘,欢嫂这样的人,偷盗您的东西尚且还在其次,可是柳嫂那样的对她,她非但是不念柳嫂的恩情,最后反倒还要倒咬柳嫂一口,这样的人如何还敢留在身边?指不定往后就会咬咱们一口。依着我的意思,也不要卖了。卖到了旁人家里,她照样也是这样,没的倒祸害了旁人家。将她撵离出府,由得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薛氏想了想,就同意了。随后就将这样的话对欢嫂说了一遍。
自然,欢嫂私下里置办的那些田地薛氏会悉数收回的。便是欢嫂这些年的体己,薛氏也不会给她,就这样赤条条的将他们一家子都撵离出府去。
欢嫂还在那磕头哀求,薛氏面上就有些不耐烦的神情,让小丫鬟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来,直接将欢嫂拉了出去。随后又吩咐着彩凤跟了过去,务必要让欢嫂一家子现下就离开府里。
彩凤答应着去了。这边薛氏却还是气愤愤的。
“好她个林氏,竟然是趁着我不在京里的时候,这样子垂涎我的嫁妆,竟是想着要联合我身边的人来偷盗我的嫁妆出去卖。今儿我非得当着满府丫鬟仆妇的面,好好儿的和她说道说道这事,瞧她往后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脸。”
说罢,怒气冲冲的就从炕上起身站了起来要出门。
叶明月慌忙伸手拉住了她。
“娘,说不得的。”
“怎么说不得了?”薛氏转头怒道,“现下欢嫂都已经是一五一十的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且这事柳嫂也晓得,难不成她林氏还能抵赖得了不成?”
说罢,转身还是要去找林氏算账。
叶明月急道:“她如何不能抵赖了?一则娘你的嫁妆一根针都没有少,当年的事,她顶多也就只是个未遂罢了。二则,就算是欢嫂和柳嫂都晓得这事,她们两个也都愿意出来指证大伯母,但欢嫂和柳嫂毕竟都是您身边的人,又没有个其他知道这事的人,若是到时大伯母一口咬定了,说是您串通了您身边的人来诬蔑陷害她,到时您到哪里说理去?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了。三则,您也晓得,祖母一直偏颇大房和三房,不待见咱们二房。您现下这样的去找大伯母,这事势必会传到祖母的耳中去。祖母正愁没根由寻咱们二房的麻烦呢,可巧您就送了这个事过去,祖母还不得抓了这事,好好的做一番文法呢。到时吃亏的不还是咱们二房?大伯母倒落的在一旁看笑话。而这最重要的,现下爹爹和哥哥一个要忙着官职升迁的事,一个要忙着年后会试的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咱们若是这时闹了这样的事出来,可不是会让他们分心?罢了,若是依着女儿的意思,这事暂且咱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