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堂上瞬间就乱了一片,容二奶奶赶紧打圆场:“冬华,你三婶娘有口无心,你别跟她计较,没办法,人家小时候没读你这么多书,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合适。”
容三奶奶的父亲是杭州富商,母亲乃是容老夫人的妹妹,容三爷去杭州给姨父拜寿,两人勾搭到了一处,没想到一夕云雨竟然有了身孕,不得已,容家才将她抬进府来做贵妾,她用尽手段将先头的容三奶奶挤走,这才被扶正。
她的身世大家一般都不提,可私底下没少被人笑话。商户人家出身,底子究竟还是差了些,容三奶奶拿手的是撒泼吵闹,可现在容家已经成了长宁侯府,再也容不得她像以前那般粗俗,少不得要约束一二,没了不顾脸皮的撒泼放赖,容三奶奶顷刻间便软了几分,故此就连冬华都能说得她哑口无言。
容老夫人气呼呼的看了容二奶奶一眼,老二媳妇说老三媳妇,不就是在说她?自己可是老三媳妇的亲姨母!她有些不高兴,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容老太爷从外边走了进来:“今日嘉懋媳妇生了个胖大小子,不能总让他们在杨府住着了,得赶紧搬回府才是。”
容老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正想说这话,咱们长宁侯府的孙子,竟然住到了外祖父家里,这都是些什么事!”
“什么事你心中清楚!”容老太爷很不满意的看了容老夫人一眼,就是因为她偏心,这才逼着孙子住到府外去——老大媳妇还不是担心嘉懋会被人加害?要不是怎么会让他们住去杨府?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侯府的世子之位。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考虑老三,那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偏偏自家夫人将他当宝贝,到京城一年了,别的事情没出名,到青楼喝花酒却是有了名声。
“长宁侯府家的三爷,那活儿早就歇了业,可那宿花眠柳的心却依旧有,有时候几百两银子买十来丸药一次都给吃了,喊了几个粉头陪他,可也没见着有用!”
京城里的青楼,几乎没有容三爷没去过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他只能看不能吃,故此也乐意哄着他,由着他摸摸掐掐也就是了,谁见了他都甜甜蜜蜜喊一句“三爷”,贴着脸撒撒娇,嘴对嘴的灌几盏酒,银子就到手了,何乐而不为?
老三这般放纵胡来,亏得自家夫人还想着要替他挣这世子之位,容老太爷实在不明白,到底这老三是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总是想着他。
早在一年前容老太爷便递了折子,请封老大为世子,老大稳重,又占着长字的名头,顺理成章,皇上也很快就准了,容老夫人一直唠唠叨叨,说他不该这么早就上折子,得多看看三个儿子以后的情况。
——还看什么看?再看也不能看出一朵花来,容老太爷暗自庆幸自己搬去了外院住着,这样也就耳根清净了些。
今日容大爷派人来送信,说嘉懋媳妇生了个儿子,容老太爷既高兴,又有些犯愁,嘉懋住到杨府不太好,总得搬回来才是,要不是旁人都不知道会怎么指指点点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容老太爷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嘉懋与相宜是该搬回来了。”
“让丫鬟将悦华园打扫一番让她们搬进去住就是。”容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没多大的事儿,别兴师动众,好像什么了不起一样。”
“我明日上朝就向皇上递折子,让老大袭了爵。”容老太爷淡淡的说了一句,将茶盏放下,望着容老夫人吃惊的脸,心中暗自有几分得意:“你怎么了?这副模样?”
“你就不当这侯爷了?”容老夫人胸口堵着一团东西,好半天都不能开解:“你还没满六十岁,怎么就不做了?”
现儿她去参加京城里的游宴,人家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长宁侯夫人”,容老太爷一撂手,她就该被称为“老夫人”了,最多一个“老侯爷夫人”,听起来心里满不是滋味,她还没听顺长宁侯夫人这几个字呢,怎么就没得听了?
“我年纪老了,没这个精力了,让老大去做罢,横竖这长宁侯的爵位是要他来袭的,早几年晚几年还不都一样?”容老太爷将茶盏盖子敲了敲桌子:“我是来知会你一声的,不用你跟我来参议什么,就这样决定了。”
老大媳妇让嘉懋相宜搬出去,还不是害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现在自己将这爵位让出来,老三那边就死了这条心,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容老夫人鼓着嘴巴,心有不甘:“你总得要安排下老三罢,你没瞧见他每日都没事情做,人都要荒废了。”
“唔,我明日也提一下,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七八品的小官总能给一个。”容老太爷站起身来:“别再说多话,这事儿就这样定了。”
容老夫人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接腔,等着大堂里的人散,容三奶奶扑到了容老夫人面前:“母亲,大哥袭了爵,二哥现在已经是正三品,可是我们三房怎么就这样惨哪?七八品,说出去脸上都没光!”
“安柔,你别着急,我明日进宫去找皇后娘娘,怎么着也不能让老三吃亏。”容老夫人愤愤不平:“哼,就都这样看扁了我老三!”
第二章
第二日一早,容老夫人就穿戴整齐进了宫。
容三奶奶将她送到二门,殷殷叮嘱:“母亲可得请皇后娘娘尽量开恩!”
容老夫人摸了摸淑华的头发,脸上露出了怜惜的笑容:“你且放心,我还要替淑华问问哪,皇后娘娘反正现儿也没什么事,若是能给淑华赐婚,那便是再好也不过了。”
容三奶奶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那就多谢母亲了。”
淑华陪着容三奶奶走了回去,母女俩一边逛着园子一边说着体己话:“看来你爹是没有当侯爷的命了。”
“母亲,谁又知道以后的事情?有时候说不定时来运转呢?”淑华极力安慰她:“没事的,父亲当官以后若是能飞黄腾达步步高升,也不会比做个没实权的侯爷差。”
“唔,你说的倒也是。”容三奶奶脸上浮现出笑容:“淑华,你长大了。”
容老夫人从宫中回来,满脸都是笑,皇后娘娘允诺会去与皇上提,替容三爷谋个官职:“皇后娘娘说了,七八品的官也太小了,怎么着也该要往四品上走。”
“这可真是太好了。”容三奶奶这才放下心来:“那淑华呢?”
容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事皇后娘娘没答应。”
容皇后虽然一心护着自己娘家子侄,可对于这尊卑身份却分得很是清楚,淑华是容三奶奶没进门就怀上的,又是在做贵妾的时候生的,虽说容三奶奶此时已经被扶正,可淑华是奸生子出身,顶多也就是个庶出小姐身份,跟那些正正经经嫡出小姐不是一条道上的。
她可是天下至为尊贵的女人,如何能替一个奸生子出身、由庶女转成嫡女的姑娘赐婚?也太贬低她皇后的身份了。
容皇后在映月宫里好好的教训了容老夫人一顿:“长宁侯夫人,这嫡庶不可没区别,尊卑要记牢,可千万别弄混了。你今日竟然到本宫面前提这样的事情,可见你素日里犯糊涂得紧,完全没有将正统秩序当一回事,以后切莫混淆了。”
容老夫人被皇后娘娘教训,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老老实实听着,回来告诉了容三奶奶好消息,对于淑华的事只能简简单单一笔带过。
听说皇后娘娘没答应,淑华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冲了出去,容三奶奶心里着急,赶紧跟着奔了出去:“淑华,淑华!”
淑华瘪着嘴道:“我不服气,为何春华能得皇后娘娘赐婚,夏华得亲事也是跟皇后娘娘沾了点边,唯独到了我头上,皇后娘娘就不搭理了,有什么不一样!”
容三奶奶心知肚明,可却有苦难言,只能摸着淑华的头发,细声劝慰:“淑华,你别这样想不通,以后自然有好姻缘哪。”
淑华咬着牙齿,脸色发白,说得愤愤不平:“春华夏华她们本来就看不起我,这回就该在心里笑个不歇了!还有秋华那贱婢,肯定是嘴巴都笑歪了!我都快没脸见人了!”
“淑华,谁会笑你呢?你别自己给自己添堵。”容三奶奶拉住淑华的手摇了摇:“别人若是都有不好的事儿,自然就没有人笑话你了。”她的眼睛里闪过恶毒的光,嘴角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相宜在杨府坐了月子以后,跟嘉懋一道搬回了长宁侯府。
出去住了一年,回来以后,这府里却是大变样,容老太爷让了位置给容大爷,嘉懋已经得了皇上恩准,成了长宁侯世子,以后出去参加各种游宴,谁见了她都得喊一声“世子夫人”了。
容老太爷给新出生的孩子取了个大名“承宣”,相宜十分喜欢这名字,赶忙谢过容老太爷,让嘉懋到金玉坊订了一套刻着这名字的长命锁,到时候好给承宣挂上。
春华姐妹们每日都过来看承宣,众人坐到一处只是逗弄着他:“哟,看,小宣宣流口水了,那小模样也挺好看!”
秋华一早就央求母亲季书娘给相宜的孩子做了全套衣裳,从一个月到三岁都有,每件衣裳都用尽了心思,那些贴身的内衣更是手织的棉布,柔软透气,又能吸汗。
“大嫂,我母亲说了,贴身的衣裳就不给绣花了,小孩子皮肤嫩,怕绣线扎了他的小肉肉气小红疙瘩。”秋华笑着看了看相宜:“外边的都有绣花,我母亲自己绣的。”
“真是太感谢了。”相宜感激的看了秋华一眼,她从小就认识秋华了,实在是一个好姑娘,她的母亲季书娘更是纯良本真,就不知道为何嘉懋的三叔那样厌弃她,百般虐待,最后逼着她自请和离出府,将那满脸阴险的贾安柔扶正。
“谢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得了大嫂多少好处,谢都谢不过来呢。”秋华柔柔一笑,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光是喝茶,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没给银子的华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