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治烽胃口好了些,已能吃下稠米煮的鸡粥,游淼只想让他快点好起来,让厨房熬了一大碗,又打发石棋去买人参,灵芝等药材,该补的都给李治烽补了下去,免得躺着麻烦。睡觉前又熬了浓浓的一大碗参汤给他灌下,方径自去睡。
夜半时听见声响,游淼马上被惊醒了,初时以为进了贼,及至抬头一看,见到一个身影,便知是李治烽。
该不会想偷东西逃了罢,游淼不敢乱动,借着窗外的白光看清楚了些,发现李治烽在收拾白天的药碗,饭碗,把手炉放好。收拾到书案前时一顿,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继而没事人一般,把它放到一旁去。
翌日,因李延那事,无人来找游淼,游淼更不可能倒贴上门去,价成日就在家中百无聊赖,有时过去看看李治烽好了没有,有时和他说说话儿,李治烽的话很少,像截木头。游淼初时倒是十分好奇他的身世,一问再问。
游淼:“犬戎是甚么?”
李治烽:“人。”
游淼:你怎会被卖到京城来?
李治烽:“打仗输了。”
游淼:“想回家去么?”
李治烽摇了摇头。
游淼:“你在教坊司都做什么?”
李治烽只是看着游淼,不作声,药罐沸了,游淼便说:“自己去把药喝了。”
李治烽沉默地去喝药,游淼说:“喂,犬戎奴,你要怎么报答我?”
李治烽:“从今往后,你让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你让我活,我就活,你让我死,我就死。”
游淼有点动容,没想到这家伙也会说点长句,游淼一时间也想不出要怎么分派他了,他问:“你会干活么?会服侍人不?梳头会么?”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又问:“洗衣做饭打扫,粗活会么?”
李治烽注视药碗,略一点头。
游淼:“打架会么?”
李治烽:“会一点。”
游淼:“你还会做什么?”
李治烽喝了口药,答道:“陪床。”
游淼想起来了,问:“你和李延上过床?”
李治烽摇了摇头,游淼想了一会,说:“等你病好了,你就服侍我罢,服侍得好的话,过几年再放你家去。”
游淼不知道和男人上床要怎么玩,不过看李治烽那模样,身子多半还不如自己,现在可不能胡乱折腾他,万一又死了太不划算。
游淼坐在案前,又问:“你会陪读么?过来给我磨墨罢。”
李治烽喝完药,过来给游淼磨墨,一撩袍襟,单膝跪在游淼案边,那动作霎是大气,又卷起衣袖,骨节嶙峋的手指捏着墨棒,在砚台上反复研磨。游淼看了一眼,只觉这人和小厮们都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你认识字么?”游淼又问。
李治烽点了点头。
游淼震惊了,还有奴隶认识字的?
李治烽磨过墨,起身又去收拾东西,片刻后过来,就在侧旁坐下,以拳抵着鼻前,忍了几次咳,游淼胡乱写了点什么东西,便在纸上乱涂乱画,看不下去书,只是甚无聊,趴下去时正想着李延等人的事,在家里闷着也无趣,然而开罪了李延,也不好巴巴地去讨嫌。
更麻烦的是钱又快花完了,上次给的五百两银子才花了不到三个月,得想个办法怎么朝家里要才行。
游淼斜眼瞥这赔钱货罪魁祸首,见李治烽正在看案上他乱涂的东西,神情冷漠,李治烽见游淼看他,视线便移到游淼脸上,与他对视。
李治烽不仅磨墨的架势很奇怪,跪坐的动作也很奇怪,旁的人都是随便一跪就算,要么就是坐着,李治烽却把两手搁在膝上,腰杆挺得笔直,像朝中那些当兵的一般,隐约有股肃杀之气。
游淼朝他招手,说:“过来。”
李治烽起身两步过来,又躬身跪下,就这么跪着也比游淼高了个头,低头看他,游淼总觉得他的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游淼右手握着笔,左手手指分开他的衣领,勾出那枚玉佩,说:“这保命符果然有用。我娘留给我的,你看,你那半死德行,两天就治好了。”
李治烽没有回答。
游淼又问:“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事?”
李治烽不答。
游淼又道:“说话啊。”
游淼总算知道为什么李延要揍他了,换了游淼自己买个人回来,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连话也不答,游淼不定也想揍他,然而好在先前已有了准备,此刻倒不如何在意。
李治烽:“说不清楚。”
游淼道:“那你改天陪个床罢,教我玩玩,我还没和男人玩过这事呢,二百两银子买你回来,光让你端茶倒水,也太浪费。”
李治烽点头,与游淼对视片刻,游淼只觉此人实在无趣。
“侧过去点。”游淼示意他侧身,坐累了,正想找个东西靠着,便靠他怀里,懒洋洋地翻书,听到他肺里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有哮喘。
6、卷一 摸鱼儿
一下午,游淼渐渐地就睡着了,李治烽竟是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一般让他靠着。黄昏醒来起身时,李治烽一个踉跄,显是脚麻,游淼哈哈哈地笑,让他自己去煎药。
如此数日,每天清晨游淼起来时,李治烽便伺候他穿衣穿鞋,给他梳头戴帽,每次下跪与他整理袍襟时,俱是单膝跪地,从无卑躬屈膝之象,游淼渐渐觉得这个奴隶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潇洒之意。
李治烽把两副药吃下去,不到十天身体便渐渐好了,只是没出过府门,游淼也把房中下人都遣了出去,让李治烽服侍,出乎意料的是,李治烽不仅愿意干活,而且还很默契。
游淼只要心中一动,李治烽便像知道他心意般,拿着杯过来,放在案旁。写会字,毛巾会放过来给他擦手,游淼伸个懒腰,李治烽便收了笔墨纸砚去洗,接连数日,游淼发现这家伙用起来非常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