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是他自己的意志……我又怎么可能反对?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这一次我也会帮他,我会帮他说服我的父母的。”苏维如是说。
接下来苏维和杨少君一起去找了苏颐、苏谢元、苏谢惜沟通,杨少君向他们叙述苏黔当时的话,苏维帮着一起游说,姐弟几个原本也是在迷茫的泥潭中挣扎着,如今苏维和杨少君这样说,他们仿佛得到了力量,没费什么大功夫也就动摇了。但是苏谢惜在表态之前表示要再去看一看苏黔,试着和他谈谈话。
当着四个兄弟姐妹的面,苏谢元问杨少君:“杨警官,请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小黔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少君愣了一下。
是什么关系呢?朋友?情侣?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苏黔究竟是怎么想的。苏黔诚然是和他在一起了,他们有三个月的时间睡在一张床上,做着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的事情。然而那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他没有对苏黔说过喜欢,苏黔也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他还记得当初他问苏黔的那句话是——“喂,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并且在一起之后,苏黔拒绝向任何人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任何一方亲口提出过“情侣”这个概念。
他倒是很想理直气壮地说——“老子是苏黔的男人!”但是最后却只能付之一哂,耸肩道:“我和他的关系,我说了不算。”
苏维是早就知道他和大哥之间的事,苏颐则听苏维说过一二,苏谢元自己也有所察觉,最最吃惊的却是苏谢惜。她听到杨少君的回答,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难道小黔他也……!”
苏谢元也只能苦笑:“我三个弟弟,三个弟弟啊,居然都走了这条不归路……”
苏谢惜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认知,立刻对杨少君产生了排斥感。之前她还因为杨少君的作为非常感动,打算写一封感谢信送去警局,现在在回想起来,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杨少君的一切所作所为在她眼里都染上了功利性。再往深处想,苏黔的精神会出现问题,是不是又和这个男人有关呢?
最后杨少君是狼狈地被人用谢客令赶走的。
苏家几姐弟一直轮流守着苏黔,可惜苏黔没有再清醒过,甚至根本都不认人,摘了他的眼罩,他看谁都是一副警惕惶恐的样子;戴上眼罩,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了亲人的声音,也并没有什么感触。他们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不好了,他的心理和生理都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不能再靠自己支持下去了。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深渊中苦苦挣扎着,就快要脱离苦海,那么那些绑匪用无知的残忍扒开了他抓着岩壁的手,把他推下了无尽的深渊。现实世界并不是童话,王子的一个吻救不醒公主,只靠着自己手里的剑连恶龙都打不过;没做过什么错事的人却不一定有福,也许活的多灾多难,也许求一生而不得。
这一天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去了医院,守着苏黔说了一下午的话,出来以后苏维问苏谢惜:“二姐,你决定没有?如果你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去说服爸妈。”
苏谢惜摇头:“一想到小黔有可能会死……我怎么也下不去这个决心。”
姐弟几人皆是面色凝重。
苏家儿女虽多,成年后却是劳燕分飞,不说不在一个城市里,甚至都不在同一个洲,有时一年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聚在一起团聚一回,过了热闹的新年,又要回去各过各的生活,即使血脉相亲,生活却毫无交集。苏黔这一次出事,把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统统聚到了一块,他们这段日子相处的时间胜得上过去几年的累加,并且心都被紧紧地拴在了一起,是真正体现了骨肉亲情。若是此刻苏黔清醒着,知道他们为自己如此奔波辛劳心力憔悴,定然是欣慰的,却也一定会心疼和不忍——他是一贯把自己当成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大树,又几时容许自己无能地缩在他人身后乞求垂怜照顾?
苏谢元突然说:“我想通了,我们一起去劝爸妈吧,把小黔送去治疗,不管什么结果,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走的路上,苏颐问她为什么突然想通,她说:“我也不忍心让小黔这么活着……不要再问我了,我怕我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你们T_T
等寒假!寒假我一定死命的更新!!!
49、第四十九章
先说通了四个儿女,由儿女们去说服老人,果然容易的多。苏家二老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而国外的医院和医生是早就开始联系了的,一旦决定之后很快之后就把苏黔送出去了。最好的医院,最优秀的医生,最先进的治疗技术,最谨慎的治疗方案……苏黔俨然已成了这个家庭真正的核心,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没有了他,苏家的世界都无法正常运转。所谓患难见真情,如果不是这一场大病,应当不会有那么多人发现苏黔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苏维和苏颐从来不插手苏家的生意,学的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业,在经济上他们向来不争,但凭苏黔安排。苏谢元在夫家帮生意,偶尔也会帮苏黔稍加打点,而苏谢惜早早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苏黔病了,苏家偌大的生意总要有人管,苏家父母只好再度出山,几个儿女帮着打点。约莫是休息了太久,又约莫是苏黔将生意拓展的太好,苏博华也是手生了,四五个人一起做苏黔从前一个人做的事就忙得焦头烂额一团糟,简直不知道从前这许多年苏黔究竟是怎么做下来的。
当他在那里的时候,他为人们撑起一片天,那仿佛并不是他的功劳与苦劳,而是他该做的,甚至还有人嫌他站的太高挡住了视线。当他倒下了,人们不得不自己去将天撑起来的时候,才会明白他的不易。
三个星期后,苏黔被推入了手术室。
通过手术要修复或是去除他被毒品或外力损伤的脑神经,理论上对他的记忆力思考能力等都会有影响,但如果手术顺利,是不会影响他正常生活的能力的。况且无论怎样都会比他之前彻底失去理智不认人的情况要好。
手术做的是相对顺利的,然而术后他却意外地昏迷不醒了整整十天,医生几乎都要下诊断书判定他成为植物人。和那时候杨少君的情况很像,只看他的求生意志强不强烈。他的亲人们每天轮流在他床边跟他讲话、鼓励他,十天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万幸的,没有失忆,没有发疯,会认人,只是在重新开口说话、下床走路等历程中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疗养才彻底恢复。
苏黔再次回到上海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那一天苏谢元赶回欧洲,苏颐临时有事,苏父去给公司的事情善后,只有苏维、苏谢惜陪着苏黔回了老别墅。
苏黔刚一进门,老孟热泪盈眶地迎上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先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
苏黔平静地拥抱他:“我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老孟是真的老泪纵横了:“我每天就守在这房子里,等着先生回来啊,我这大半年的,什么也没干,不干活,可我是真的辛苦啊,我心里苦啊!”
苏谢惜笑着捶了他一拳:“行了,孟叔,小黔刚回来你就急着跟他诉苦,不赶紧地帮着收拾收拾,让他回家来好好休息。”
苏维微笑着走上去帮他擦掉了眼泪。
老孟是看着苏家这些孩子长大的,就像他们的亲叔叔一样,向来是亲密的。他年轻的时候是保镖,沉默寡言,可年纪大了,话却多了,性格也开放了,现在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了,毫不避嫌地搂着三个年轻人放声干嚎。三姐弟被他嚎的心酸,可看着他这幅样子,又觉得好笑,最后都抹着眼睛笑了起来,苏谢惜嗔道:“孟叔,你是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啊!”老孟总算也跟着抹干眼泪笑了,笑完之后,浑身像是充满了活力,东奔西跑的忙碌起来,吩咐佣工打扫收拾,自己也帮着收整苏黔的行李,恨不得忙的飞起来。
苏黔慢吞吞地走到餐厅去倒水,苏维和苏谢惜站在客厅里说话,苏谢惜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楼上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的背影往一个房间走去。她骤然吃了一惊,指着楼上问苏黔:“那人是,是那个姓杨的警察?”
苏维抬头看了一眼,只瞟到一眼,那个人已经进屋了。他微微皱了下眉:“嗯,是他。”
苏谢惜不满起来:“他怎么在这里?他知道小黔今天回来?”关于杨少君的事,连苏父苏母也都听说了,他们心里其实还是不太喜欢杨少君的,毕竟苏黔和苏维苏颐不同,苏维苏颐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性向,并且是一条路上走到黑。而苏黔曾娶妻生子,再过段时间苏小囝就要接回来和苏黔一起过来,杨少君算什么呢?他又到底做了什么,会让苏黔也选择这条路?再者杨少君当年和苏维的事也是人尽皆知的,又有苏黔的这个病在,至少杨少君和苏黔之间的相处是并不融洽的。种种看来,他们其实都不支持苏黔和杨少君在一起。但苏家一向民主,他们只是旁敲侧击地劝说了苏黔,而苏黔这几个月来一直对杨少君绝口不提的,他们也就几乎要将这个人暂时忘却了。
苏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胡搅蛮缠的厉害,是我告诉他大哥今天回来的事的。”想当年杨少君追求苏维的时候,也是脸皮奇厚,但却从来没有胡搅蛮缠这一说。苏黔被转去美国治疗之后,他们不肯告诉杨少君苏黔具体在哪里治疗疗养,杨少君也从没出过国,于是为了套点苏黔的消息,认识这么多年来苏维才真正见识到这家伙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而以前所见识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苏谢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出言指责。过了一会儿,她有点不解地问道:“他刚才为什么不下来迎接呢?”
苏黔处理完外边的事情后就回卧房整理修整去了。他一推开门,只见床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他骤然吃了一惊,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
杨少君很紧张。他事前设想了许多种场景自己应该怎么迎接苏黔的归来,但临了,在窗口看见一行人从外面走进来,他一个面对手持枪械的杀人犯都不退缩的警察却遁了,躲在房里没出去。等苏黔进了屋,老孟和他们几个抱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好像插也插不进去,又灰溜溜地回屋了,却鬼使神差走进了苏黔的屋。
“咳。”杨少君清清嗓子,搓搓手,侧过身,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苏黔一脸警惕防备的姿态:“你是谁?”
“……!!!”杨少君瞬间石化了。一阵凉风从窗口吹进来,他觉得自己碎成了很多片,随风飞走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苏黔走了进来:“哦,是你啊,你头发留长了,换了个发型,我没认出来。”
被风吹走的碎片又回来了,重新拼出了一个杨少君。他不太放心,盯着苏黔从头到脚地打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真的认识我是谁?”
苏黔点点头:“杨少君。”
杨少君还不放心:“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苏黔和杨少君自己都愣了一下。
苏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杨少君从床上站起来,走过去把窗关好:“你回来之前都给你打扫过了……嗯……被套床单都是新换的。”
苏黔说:“哦。”
再度冷场了。
苏黔走过去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放进抽屉里,杨少君在一边看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了几遍都不敢相信,又问:“嗯……你没事了?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