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屏幕里就出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逼近摄像头,一对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先是伸出一个胖乎乎的小手在镜头前摇了摇,又把圆圆的笑脸凑近,对着摄像头一脸好奇地说:“爸爸在对这里面的人说话吗?我也要说!嗨,你们好,我是贺乐扬,小名乐乐,今年五岁……”
“太可爱了!”演播厅这边的新职员们再也忍不住了,哄笑起来。
贺彦枫很淡定地将趴在桌子上捣蛋的乐乐拎下去,尽可能地将这一场尴尬化于无形,简洁地说:“我今天就说这么多。接下来,何总,你接着来……”
随即,摄像头一下子被粗暴地关掉。
当然,演播厅那头的新职员们哪里还有心思听公司干部们冠冕堂皇的讲话,都在回味刚才见到的有趣场景,不能随意交谈,就在底下交换小纸条,一个个偷笑着交流观感:
“贺董的小孩好可爱好q的模样!”
“是啊是啊,好想捏一把嫩脸蛋!”
“贺董原来结婚了啊,小孩都那么大了!”
“贺太太呢?怎么小孩病了,却要贺董亲自照料?”
“贺董不会是单亲爸爸吧?”
…………
这边,贺彦枫瞪着乐乐,不悦地说:“不是说好了的吗?爸爸办正经事的时候不要打扰!”
乐乐心虚地对着手指,弱弱地解释:“可是,爸爸说的十分钟就办完事的,我都等了二十分钟了……”
贺彦枫头疼地按了一下太阳穴,说:“大人做事情呢,有的时候会顾不得注意时间。可是,乐乐,爸爸的工作很重要,以后……”看着乐乐委屈的眼睛,他停了下来,抱过儿子的小身体,说:“给爸爸摸摸,烧退了没有?”
乐乐揽住爸爸的颈脖,将小脸贴在他的脸上。
贺彦枫感觉儿子应该是退烧了,又怕不准,便去找了耳温计出来量了一下,确认是退烧了,这才放了心,哄着乐乐说:“乐乐,你现在病快好了,爸爸再陪你一会儿,可是,午饭过后,爸爸得去上班了。你呢,今天生病不用去上幼儿园,下午在家里睡一觉,玩一会儿,到六点,爸爸就下班回来了,好不好?”
乐乐用小胳膊把贺彦枫的脖子紧紧地圈着,不高兴地说:“不!你答应了我的,生病的时候要陪着我!”
贺彦枫说:“可是,爸爸的工作也很重要,不然,就没有钱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出去玩了。好了,乖。”
乐乐五岁了,可没那么好哄过去,他大声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不工作根本没关系。要不然,爸爸,你别工作了,我们去周游世界吧。”
贺彦枫一脸严肃地说:“放假的时候爸爸可以带你去国外旅游,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该做的事情,爸爸现在应该去上班,你本来应该去幼儿园的,因为你生病了,所以可以在家休息一天。”
看着乐乐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声调又渐渐地软了下来,“好吧,乐乐,你乖乖地呆在家里睡一会儿觉觉,看看电视,爸爸保证下班就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然后,我们出去玩儿,再给你买一个玩具,好不好?”
乐乐忧伤地摇头,说:“我不想要玩具,我想要……”
乐乐咬了咬嘴唇,终于说了出来:“我想要的是,妈、妈。每个人都有一个家,家里有爸爸,有妈妈,为什么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我不是想出去旅游,我是想去找妈妈。昨天我学了一首歌,‘大风也不怕,下雨也不怕,我要去找我的妈妈,不管她在哪里,我要找到她’。爸爸,我真的好想妈妈,她在哪里?连她长得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比我更可怜的小孩?”
贺彦枫强压住心里的酸痛,蹲下来,将乐乐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抚慰了一会儿,说:“想知道妈妈的样子,就照镜子好了,你的眼睛和鼻子都像‘她’。可是,‘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暂时去不了。”
乐乐拧着小眉毛,失落万分地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在哪里?飞机也去不了吗?那么远的地方,不会是外太空吧?难道妈妈是外星人?”
贺彦枫哭笑不得地说:“不是。你妈妈不是外星人。”
乐乐执拗地问:“那为什么我们去不了?”
贺彦枫一个头两个大,恰好有电话进来,他示意乐乐别说话,然后接起了手机:“妈?”
乐乐在一旁扁着小嘴说:“你这么大的人都有妈妈,我怎么就没有妈妈?”说着,眼角又泛出委屈的泪光。
电话那头的贺母紧张地问:“我今天打电话去你公司,说你没去,听说是乐乐生病了,不要紧吧?去过医院了吗?”
“没事。乐乐就是有点发烧,现在已经好了,刚刚才量过体温,是正常的,”贺彦枫一边说,一边坐下,将乐乐抱在膝盖上,说:“来,乐乐,给奶奶说一会儿话,看奶奶都担心你了。”
乐乐听话地接过手机,和奶奶说了一会儿话又将手机还给贺彦峰,说:“说好了。奶奶说还要找你说话。”
贺彦枫耳朵夹着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和母亲说话,一边将乐乐抱回他自己的卧室。
小孩子精力旺盛,不过,也很快会累,加上乐乐还哭了一场,这会儿听着爸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奶奶说着他不感兴趣的话,渐渐地,小孩儿的眼睫毛就黏在了一起,睡着了。
贺彦枫给乐乐盖上一方小毯子,退出了房间,继续说着电话,“行了,妈,乐乐睡着了,我正好去一趟公司。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改天再聊。”
电话那头的贺母欲言又止,“哎,我还想和你说说彦琳的事……算了,你忙,改天再说。”
贺彦枫站在门口,低声对家里的阿姨交代了几句,然后出门。
☆、第二章
贺彦枫去了公司就是一通忙碌,敲定了几个面向暑期的游戏方案,一下子就中午了,正说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乐乐睡醒没有,却见总经理何奕信推门进来,先将公司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地,又笑着问:“哎,晚上去喝两杯不?眼看着哥们就是要进入围城的人了,得趁着现在还是自由身乐呵乐呵。”
何奕信是贺彦枫的大学同学并铁哥们,又一起打拼共事多年,关系非同一般地好。现在何奕信要和爱情长跑了多年的女友奉子成婚,贺彦枫琢磨着要送一份怎样的大礼才够朋友。
贺彦枫从烟盒里取了两支烟,丢了一支给何奕信,笑着问:“婚期定下来了?”
何奕信也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说:“定了,就下下个星期。”
贺彦枫略意外,问:“这么急?”
何奕信耸耸肩,说:“没办法,日子等得,肚子等不得啊,一天比一天打,再拖下去就怕定好的婚纱怕就穿不上了。”
贺彦枫弹弹烟灰,笑道:“恭喜啊,双喜临门。”
何奕信哈哈笑着说:“什么双喜临门?是被双重套牢!光一个老婆还不够分量,还加上个孩子,还有没还完的房贷和要买的新车,三重大山都不止!哎,看我扯到哪里去了,怎么样,晚上再叫上陈海他们,哥几个整上几杯,聊聊人生?”
贺彦枫笑着摇头,说:“要聊人生找妹纸去,几个大老爷们聊什么人生。再说,我今天也请不到假!”
何奕信忍俊不禁,说:“晚上喝杯小酒还要向乐乐批假呢?卧槽,你家乐乐太行了,比我家的母老虎还厉害!”
“是不是觉得我太溺爱孩子了?”贺彦枫缓缓地吐出烟圈,在好友的面前褪下一贯的冷硬面色,露出一点怅惘的表情,说:“没办法,我总是想多补偿一下孩子,别人家都是六加一阵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捧着一个小太阳,我家乐乐却只有我。”
何奕信听得叹气,说:“那倒也是。好在乐乐除了爱黏着你磨着你之外,一点也没被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