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沂似乎有些惊讶,唤了她一声,终于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长睫毛。
赵瑗惊讶地后退了半步,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同样愣了一下,脸上渐渐浮现出懊恼的神情,右手在半空中僵持着,可以清晰的看见指节边沿薄薄的茧。
“你……”
“我……”
两人同时出声,却又齐齐刹住了话头。最终还是少年低低叹息一声,退后了两步,撩袍下跪:“臣……”
“好了!”赵瑗出声喝止。
“别跪我。我……当不起你的一跪。”
热血遍洒沙场的西军儿郎,戍守边关的种家将军……
她真的,真的当不起种沂一跪。
赵瑗闭着眼睛,感觉说出每一个字句,都分外艰难:“西军和种家,都是我最最崇敬、半点不敢亵.渎的。少郎君一再跪我,那可真是折我的寿了。”
种沂一愣。
她说……什么?
崇敬西军,还有,种家?
纵观整个大宋,为军将者,都是极其卑微的所在,甚至不能封侯拜相、绯袍加身……帝姬她,怎会说出“崇敬”二字的?
“少郎君,不,将军。”赵瑗轻轻摇摇头,心境渐渐平和了些,语调也和缓了下来,“请不要妄自菲薄。你是驰骋沙场傲骨铮铮的铁血将军,不该……”
“帝姬!”
种沂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沿着她的面部轮廓,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薄唇也随之抿起,语调极低,“不要给我希望,因为……等到希望破碎的那一日,臣,承受不起。”
最后那个“臣”字咬得很重,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赵瑗摇摇头,心中有些难过。
她能感觉到种沂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灼,几乎能将她从外到里穿透出两个大洞来。她知道种沂说要娶她不是一句玩笑话,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些日子发生的变化……
“帝姬。”少年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可以唤你‘柔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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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赵瑗拢着被子,坐在床沿上翻阅着宗泽给她的一些卷宗。赵构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过是名义上的,真正揽事儿的人,还是李纲和宗泽。今年冬天,宗泽的身体变得很差,便索性分了一些事情到赵瑗身上,自己躲了两日清闲。
今天分到赵瑗手中的卷宗是:某一路将士又斗殴了、某一营士兵又造.反了、某某人又当了逃兵……她一路看下来,统共不过两个字: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