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脸色“唰”的一白,差点没跌下台阶去。片刻就见里头跑出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上前就捉了她的手,扯了嗓子说道,“哎哟,快进去说话,我们家灵儿是什么福气,竟然得知县大人的弟弟怜爱。”
媒婆已经听见那些过往妇人低语声,脑袋更是轰轰乱炸。谢夫人该不会是弄错了吧?纳妓为妾已经是让人笑话了,堂堂的官宦人家,还要娶红尘女子?她惊愕了好一会,只觉真是弄错了,想甩开这人的手,可偏是甩不开。
“别走呀,不是亲自叫人来提亲吗?怎么要走,你瞧瞧邻里都听见这事了,以后叫我女儿怎么做人?难道知县大人是官就能这么不讲道理了?”
媒婆又羞又气,用力一甩,终于甩开她的手,踉跄着跑去谢家。
老鸨见她跑了,又见邻居一如既往嫌恶瞧看,她盈盈笑道,“听见没,我家姑娘要嫁进谢家,那可是知县大人家啊。”
说罢,就领着汉子进去,关了门就推推他,“去跟庞公子说一声事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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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意跪在祖宗牌位前已经两个时辰,跪得膝头都麻痹得没了知觉。
后面的门打开,酒婆进来了,在旁放下茶壶,倒了杯茶给他,“三爷不吃饭,总得喝点水吧。”
“不喝。”
谢崇意怔神答着,哪怕是跪上三天三夜,也不能让他忘了知道葛灵身份后的震惊。
全是骗他的,家世、名字、身份,甚至她整个人,都是假的。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可他却丝毫都没有怀疑,全信了她。
还求家人请媒婆去求亲。
结果如今……太平县都在传——谢家淫丨乱,知县大人的弟弟竟然去青楼*,认识了头牌姑娘,还要求娶。更离谱的是,堂堂知县大人竟然答应了,还让媒婆去说媒。
呸,什么铁面无私两袖清风,分明是道貌岸然。
见头牌一次便是百两花销,身为知县弟弟却能见到花魁,时日还不短,那这知县,只怕手脚也不干净。
什么爱民如子,什么为百姓鞠躬尽瘁,都是假话。
呸,伪君子。
谢崇意缓缓闭上眼,若自己的死能洗清太平县百姓对兄长的误解,他宁可一死。
那他如何能安心吃饭,连咽一口水,他都觉得对自己太宽容了。
酒婆叹道,“三爷也不用太过自责,大人和夫人并不怪您,只是还年少,历经的事少,被人戏耍了。往后多留心,您这样聪明,肯定能看出端倪,不会再被骗的。”
谢崇意不知道是谁这样心恶,费了这么长时间,布局让他跳。他隐隐想起一人,庞林?以他的财势家世,要使唤花魁,并非难事。可他毫无证据。
酒婆还想劝他起来,却见他猛地站起来,紧握双拳,面色铁青,一眼就瞧出少年气血方刚,这是要出门寻仇了。也起身喝道,“三爷要去哪里?”
“找到那人,往死里揍!”
酒婆瞪眼,“你这是在给大人闯祸!天长地久,年岁总会证明一人清白。大人问心无愧,哪里会怕人说,怕人笑话。”
谢崇意不听,只知道要去找葛灵,找她问清楚,到底是谁在指使她!
他踹门而出,酒婆年迈,背又佝偻,哪里拦得住他。
刚去厨房揣了两个包子的陆芷走到这儿,还没进去就见谢崇意怒气冲冲跑了。她顿了顿,也一溜烟跟了上去。
☆、第54章 灼灼其华
第五十四章灼灼其华
谢崇意跑出去时,谢崇华还没回来,酒婆追到门口不见了人,忙回去跟齐妙禀报。齐妙一听,心已高悬,急道,“三弟太冲动了。”她让酒婆去衙门喊丈夫回来,又遣了家丁出去找。夜里外面多事,自己不好四处走,否则出了事更添麻烦。
坐在屋里拧紧眉头,白日发生的事她已觉是自己的过错,如果当时细心些,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那姓葛,亦或是假姓人家,根本是一开始就在设局。她先寻人去打听的时候,的确是说那葛家才刚搬到那,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少见。跟葛灵所说随父亲刚定居在那的说法一样,又说的确是姓葛,没打听出有什么不好的事。
她又想葛家是经商的,商人家的礼仪不如官家、书香门第严厉,这也是士农工商里都知晓的,就没多想他们年轻人总见面的事。
而今一想,分明处处是破绽。
她已是谢家主母,却让人钻了这么大个空子,着实让她愧疚。正拧着帕子满心内疚,就见丈夫回来了,她忙起身,“酒婆只听见崇意说要找人算账,却不知找的是谁,又是去哪里找,我已让下人去找他了。”
谢崇华皱眉,“你别慌,我去找邻里帮忙找找,你照顾好娘和玉儿。”
齐妙点头,还没稍稍安下心,那专门伺候陆芷的仆妇就匆匆跑过来,急得满额是汗,“二爷、夫人,阿芷姑娘不见了。”
谢崇华惊诧,“什么时候不见的?”
“当时我去给她上水洗澡,她说去厨房拿点吃的,我就没跟过去。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满宅子找了一遍,还是没见着她。厨子说她拿了两个包子就走了,想来才刚一会。”
酒婆这才想起,“老奴追三爷出去时,瞧见阿芷姑娘跟在三爷后头跑了。”
齐妙只觉焦头烂额,再坐不住,去拜托邻里一起帮忙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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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意知道庞家在哪里,也知道旁人口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花魁是在哪个妓院。妓院他是肯定进不去的,便往庞家跑去。跑到巷口,已是气喘吁吁。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庞林应该还没出来,那种公子哥,他和他曾是同窗,哪怕不与他为伍,也知道他的本性。
不过是个依仗家世的风流公子哥,更何况今日他戏耍了自己,正开心着。谢崇意猜他会去和葛灵汇合,想到葛灵,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一点爱慕,唯有被戏耍侮辱后的痛恨。
许是他运气好,等了一会,就见庞林出来。也是奇怪,他的身边竟没有跟着下人。再看他的衣服,腰带隐见脏痕,怕又是从墙上翻身下来,偷偷跑出来快活的。
这种人真是哪怕过了两年,已经离开书院,所做的事还跟以前在书院一样。
不想念书了,就领着人翻墙出去玩。偶尔听见他在家中也是,庞二老爷管他严厉,但庞二夫人纵容,也会掩护他夜里外逃去玩。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如今他只有一人。
不过这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