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随着这半边城市的枯萎而枯萎了,身体里的水分被一点点地蒸发抽干,堕入无边的暗色中。
但她还是很美的,那种美自她的五官和周身的气质中淡淡地漾出来,她扬起精致的下巴扫视着旁人的时候还是要人不可逼视。
身后有人为她披上了一条宽厚的大衣。
“没有光的晚上,会很冷呢,大人。”身后的男人温润着嗓子,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如何相处的青涩青年了。
“啊……”她轻轻应了一声,漆黑的眼珠却没有转动半分,她的嗓子有些微微的哑了,不过她顿了顿,还是微微开口道,“听说,从前陆地上没有光的日子,是可以看到星空的。”
“那已经是历史的尘烟了,大人。”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紧紧随着对方,递上来了一碗热茶。
她捧过对方的茶水,用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杯壁。
“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
“……不!”男人有些慌张地开口,视线变得柔软而有些难过,“大人您是一如既往的美貌,是联盟的晨辉。”
也是……我的一切向往。
她轻轻笑了笑,垂了垂眸子,任由夜风吹凉自己的脸庞:“真的是……很久很久啊。”
远方若有若无地传来了阵阵的钟声,男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然后低头附在女人的身边。
“大人……这是曾经的丧钟,现在已经归属于人鱼族了。”
“是啊,呵。”
女人点了点头,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坚定而有力地转过身。
那一瞬间黑色的披风在仿佛她身后猎猎作响,她鸢尾花似的红飘在身后,一如从前般浓烈。
“走吧……希尔,我们还背负着子民的希望呢。”
……
“这里是什么地方?”白尾的少年疑惑地抹了抹眼睛,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他显然并不了解现在身处的位置。
他由抱改成了背,鱼尾有些无力地轻轻拍了拍,感受着身下男人坚实可靠的背部。
这里是一座……很高大古堡式建筑,他们现在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可以从窗外看到外面的景色。
“这里是曾经的将军府,”赫伯特叹了口气,“也是现在人鱼皇的所在处,虽然他不怎么回来住。”
“人鱼皇……”少年有些迷茫地抬了抬眼睛,然后恍然想到,“这里已经是人鱼攻陷的地方了?可是……赫伯特,你是怎么进来的,人鱼的嗅觉那么灵敏……”
“啊……”少年嗅了嗅鼻子,这才一怔,“赫伯特,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是啊,”赫伯特笑了笑,将少年放在柔软的床上,然后进入卫生间开始往宽大的浴缸里放水,“等一下就好。”
少年将尾巴蜷缩起来,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动弹,他甚至有些连眼皮都张不开了,但是他还是很不安。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他向往着人类的五色缤纷,悄悄跟随着一艘潜艇,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且给了他美味的食物。
年幼高傲的他却不怎么通晓人事,也看不出那样一张和蔼可亲,并且一直赞美他为神的造物的脸下,藏着对肮脏的心脏。
免费的糖果,是不能碰的——
是的,他闭着眼睛似乎又要进入梦想,然而很快一阵沉重的钟声唤回了他的意识。
那是很厚重的丧钟声,一声一声地,带着震人心魄的力度。
“来了!”似乎这一声钟声代表着什么一样,正在放水的青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轻快地走到了少年的床边,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吻,“来了……不要怕,你会好起来的。”
少年继续蜷缩着尾巴,和赫伯特交换了一个吻。
他不知道赫伯特在酝酿着什么,他脑海里被另外的东西占据着。
“赫伯特,”他轻轻开口,声音显然有些迷茫,“你也要给我,免费的糖果吗?”
赫伯特微微怔了怔,然而很快似乎就反应过来了。
他拉过少年的手,温暖着他本来举低温的身体。
“不,那不是免费的,亲爱的,”他炽热的目光照在对方的脸上,那种苍白的绝美依然让他动心不已,声音低沉而肯定,“我早就说过了,我要你的名字,和你的全部。”
少年反而放心地笑了起来,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地轻轻反握住对方,那种虚弱让赫伯特分外怜惜。
“赫伯特,我的名字是——”
门被砰得一声踹了开来,一下便打断了少年即将说出的话语。
赫伯特心里一怔,第一瞬间是难道对方欺骗了他,他心口猛得缩了起来。
然而来人并不是那个孤傲得有些疯狂的王,那里站了一个修长的剪影,因为逆着光,所以他并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
不过……不过对方的味道他却说不出的熟悉。
是——
“啊呀,”女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卧室中的情况,显然也略微有些尴尬,她挑了挑眉,不满地看了看身后的男人,“我们——走错了?”
“我们是在隔壁啊大人……”青年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道,“我都说了您可以……温柔一点。”
“好吧,抱歉。”女人叹了口气,向里面的赫伯特微微点头致意,虽然她的道歉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依然带着说不出的傲慢,不过这既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后天卓越的地步带来的,至少……对方在走的时候顺便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对方的絮絮叨叨。
“没办法,我一想到要见那个过分的家伙怎么都不能不生气啊……”
不过赫伯特还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虽然时隔了两年,但是赫伯特之前可是电视上看过对方无数的演讲。
那个孤傲的,坐在曾经最高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