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如今端妃把持六宫,她最亲厚赵荡,会不惜一切代价阻太子上位,您瞧瞧,承爵一事太常礼仪院三天就批了,我的国夫人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嫁给您是真心诚意爱您,想要陪伴您,可您的几个儿子都不肯服气于我,若您将来先去,叫我如何自处?”
张登缓缓闭上眼,手仍还在姜璃珠腰间揉捏着,低眉道:“璃珠,你小孩子不懂事。须知就算花剌人说的再好,那也是夷人,引夷入国,便如引虎为祸,太子此法或者能压制赵荡,但国也将从此大乱。
皇上这些日子身体渐好,他又何必如此着急?”
姜璃珠随即眼中便浮起了泪花:“万事,我只听相公的。便是将来有一日您去了,钦泽他们几个要赶我出去,我连嫁妆都不带,只抱着您的牌位,那怕流落街头,也要与你在一起。”
张登又是重重一声叹,脑子不停转着。他当然不相信姜璃珠是为了爱自己这么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才肯嫁给自己。她是带着使命来的,那使命便是说服他,要他命令于夏州守关的张虎放开关卡,放花剌驸马狼啃儿的军队悄悄入历。
十万人的军队,若在京外与两座大营对峙,太子必可登上皇位。而在那之后,花剌人肯定不会退出去,也许大历将四分五裂,可太子心意已绝,为了说动他,不惜让这样一个二八佳人来给自己作妻,江山美人,如何取舍?
张登埋头在姜璃珠脖颈间深嗅一口道:“皇上仍还体健,你又何必着急?我再考虑考虑。”
姜璃珠那期张登年近五十仍还龙精虎猛,不分白日黑夜的求欢,她叫他压着,指头攥进张登背上的肉中,咬牙切齿在心里一遍遍的咒着:张君,今日之苦,待太子登极,我总要从你身上一点点的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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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在瑞王府,赵荡送如玉一座珠冠,按制,珠冠必得公主才可戴之。国夫人位列外命妇之首,若果真张君能有承爵的一天,这珠冠她便可戴得了。
黄鹂鸣竹梢,晨起懒梳妆。如玉怀中抱着那戗金钿钩填漆的长方盒子,拨着珠冠上一粒粒指腹圆的玉白珍珠,忆及自己前几日未给张君好脸,生生气走了他,心中又有几分怜他。
只要张登不死,张君不能承爵,她就还戴不得珠冠,也不过看着过过眼瘾。要入宫面端妃,秋迎以春桃饰冠,刷金晴蜓为钿,匀眉饰颊,替如玉穿好一袭石青色绣月季蝴蝶大袖,下系青金色马面裙,再缀宫绦禁步,与丫丫两个四只眼睛明亮亮的瞅着如玉,像是如玉在看自己亲手所绘的作品一样。
在黎明天色中出了门,如玉带着秋迎与王婆两个,再有扈嬷嬷相陪,便往皇宫而去。
端妃居于内廷景明殿,如玉去时,端妃往福宁殿侍疾,并不在成平殿。在殿外候得片刻,接见她的却是和悦公主。
自从那一回张君被赵钰生生踢过一脚之后,如玉再未见过和悦。这小丫头仍还是稚嫩的脸,身量似乎也停止了生长,因闲居而不戴冠,又生生小了半截。
她提议要带如玉往后苑之中的晏春阁逛一逛。如玉上一回往清颐园,以为皇家园林不过尔尔,便也以为归元帝果真是个勤俭克已,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及待入了这宴春阁,才知道什么叫皇家富贵。
入馆之路,皆已白玉铺就,闪着温润而清亮的光辉,薄雾中重重楼阁,檀木翘檐上凤凰于飞,青瓦浮窗玉石为缀。一弯丽水似青罗玉带,于白玉浮桥下蜿蜒而泄,山坡上红樱株株,开的正是烂漫时。
和悦睁眼便在这穷极奢靡之处,司空见惯,信步带着如玉越过白玉桥,到了缓坡上,于漫坡的三月红樱中拂指轻撩着花瓣,回头见如玉跟在身后,跳跃着轻快的步子问道:“你可认得我大哥王府中那安嬷嬷?”
如玉斟酌着她问话的用意,觉得当与契丹公主有关,又不便撒谎,遂答道:“有过一面之缘。”
和悦忽而止步,居于台阶之上,总算从视觉上与如玉相齐平。她道:“可惜她去了花剌,我如今想学《好姝》一歌,如今整个咱们大历,估计就你会唱。”
如玉亦止了步,摇头道:“不过听过两句而已,调子都拐不上,谈唱更是不可能,公主怕是找错人了。”
“二嫂!”和悦忽而拉住如玉,前后左右再无人,她俩人站于一片春桃正盛的高岗之上。她低声说道:“我已经十七了!”
如玉望着她,并不言语。
“我父皇这些日子身体时好时坏,眼看便是他的生辰,万寿之日,因为我三哥的死,他也欢喜不起来。当初契丹公主一舞,叫他欢喜了许多日子。如今契丹公主去了西辽,他于昏澹之中曾念叨想再听一回《好姝》,看一回那契丹公主跳舞。
我再无求处,所以求到你面上,咱们将来是要做妯娌的,这件事,你得帮我!”
“我很好奇,公主是怎么知道我会《好姝》这首曲子的?”如玉当初替唱之事,死了的赵钰是知道的。而她引赵钰往那死局之中,唱的恰是这首歌。
谋杀一个皇子,放之四海,她和张君干过的是身生为人而不能干的逆天之事。如玉心生警觉,怕要扯出那件事来,自己和张君二人都得死。做了亏心事,青天白日也怕鬼敲门,可若赵钰不死,她和张君今日都得死。
要么不干,干了就死不改悔。如玉一脸淡然,盯着和悦。
和悦不过一个天真小丫头,娇娇小公主。她道:“当然是我去了的三哥说的。他当初负责与西辽结盟一事,言你曾陪伴契丹公主跳舞学歌,唱的比契丹公主还要好听。
我为父一点诚心,也是想他的病能好起来,叫我能早点出嫁。”
如玉仍旧摇头:“怎敢与契丹公主相比。不过是陪她学舞是略看过几段而已,所以并不是我不想教公主,而是自己本身就跳的差,怕要耽误了公主。”
这一章被锁的叹为观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基友说,你的张君洗不白了,他整天就知道睡睡睡。哈哈,目前他确实是这样,三五个月抽一个小时跑回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哄媳妇。知道问题出在那儿,可是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从文章一开始他就在玩命的奔跑。
简介里不是说了么,他想治从欲而起的魔障,后来就成了魔王。
从今天开始,干提一个皇帝,后面还会干掉一个。是时局在推动他最终成为最强的那个人,后面他会慢慢变的从容,那怕成为皇帝,他依旧不改初心,和如玉彼此携手,消掉所有的原罪。
第100章 同罗妤
如玉是从西华门入的宫, 步行经过垂拱殿,和与之相隔的皇帝寝宫福宁殿。端妃既侍疾不归, 皇帝应当还在病中。此后苑距离景明殿都还有许久远的距离, 断然传不到福宁殿去。
和悦知她会唱,而如玉本着一个都不惹的诚心, 是一直都想将永国府四兄弟团结到一起的。她也看中和悦的天真单纯, 怕自己再推拒下去,要叫和悦觉得自己故作扭捏失了和气, 遂再不推辞,迈步到一株红樱树下, 扬手示意乐师起音, 便跟着男乐师的声音找起调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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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过完年之后归元帝便一直缠绵病榻, 今日见外面仍是雾蔼沉沉, 心绪仍还败坏。但总算痔疮之疾暂时下去了。端妃见他仍还闷闷着,自楠木毡案上端起一只定窑白瓷茶杯, 将参汤奉给归元帝,见他轻口呷着,低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出去走走?晏春阁的红樱恰这几日开的正是烂漫, 不如臣妾扶您出去走走, 或者心绪能好一点?”
本来,那茶碗并排四只,外瞧着一模一样。而白瓷茶碗底下作的记,也唯有端妃才能分辩。剩下三人,也是各自记着各自的茶碗, 向来不会端错的。
三位翰林学士随侍帝侧处理公务,每日的参茶、点心与皇帝同例。
之所以唯有端妃才能分辩四只茶碗,也是归元帝怕殿中来往人杂,有内侍或者宫婢们得了重金,要于茶碗之中投毒害自己,不肯叫他们分辩出来。
自打皇帝身体渐渐康复之后,翰林学士廖奇龙身体出了问题,也说不出那里有病,只是白日恍神,间或有些呆滞。帝侧随侍的学士们,一天要看成车的奏折,随时待命,无论归元帝问到那一州那一府,那件公务,须得能立即便将州县官员们所呈奏折倒背如流,供帝钦断。
廖奇龙精神萎靡思维迟滞,自然不能再胜任学士一职,所以也告了病,如今他的茶碗便一直空着。
一殿之中就那么多人,到底是谁在害自己,而又是谁阻止了这场加害,归元帝目前所有的怀疑心,自然还在两个虎视眈眈的儿子身上。他狠手将整个福宁殿所有的内侍以及宫婢全部换过,唯端妃儿子已丧,与自己舔犊相哀,如今越发依赖于她。
在两个翰林学士的目送下出门,归元帝略交待了几句公务,便摆驾龙辇,往晏春阁而去。
去年一年多雨,南北俱涝。今年春早归,一路黄莺清鸣,画眉浅唱,百灵脆口,喜鹊亦来争春,跟着御辇侧,不停的叽叽喳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