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同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暗中提防了六年的人终于反了,这根弦终于可以松下来,杨梁啊杨梁,你看,我就说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正忠心于我的,你又何必费心劝我放过一个终究要背叛我的人呢。
他隐在心中多年的恨意终于能找到源头,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面前的陈则铭侧身而立,也不看他们,手扶着剑柄,低着头双肩微垂,有些倦怠之色却又目中无人。
萧定微微眯了双眼,他还没想清楚闯宫这样大的事情,陈则铭是如何做到的,又将如何善后,同谋者是谁。
总之一切还没真正定夺。
只听“刷”地一声轻响,划开了这份僵持。陈则铭缓缓自腰中抽出宝剑,也不做势,只道:“谁要先上?”
事后萧定才醒悟到,那是他十数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陈则铭出手。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剑光如匹练般从空中划过,他在那骤然而至的剑气前,被逼得退了半步,几乎不能呼吸。
待他站稳时,却惊骇地发现胜负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切如此简单,没有悬念。
身前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瘫软下去,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胜利者。
陈则铭端正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迹,这平添了他身上的杀气,若说之前他的颓态还象是掩饰,那在大开杀戒之后,这层掩护色显然被拨去了。
此刻的他就象褪去鞘壳后的名剑,猛然间光彩夺目,寒意渗人。
他的双眼从尸体上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再朝萧定看了过去,其间没有半点犹豫。
萧定应对着那样的目光,竟然有些吃惊。
他没见过这样锐气逼人的陈则铭,他不是不知道陈则铭身经百战,不是不知道他几经生死,然而他到底没亲眼没见过战场上的他。
眼前的这位黑衣将军突然陌生了。
两人遥遥无声对看了半晌,陈则铭举步朝他们走来。
韩有忠和小宦官都发出惊恐的叫声,转身拉着萧定的衣袖要逃,萧定扯出袖子,复又立直了,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陈则铭。
他有惊慌,也有惧怕,然而有个念头占据心头,满满当当,却比这些情绪都强上千万倍。
他哪里能让这个人看轻了,一个一直被他踏在脚底下的人!
……况且,逃得掉吗,有必要吗?
陈则铭抬手。
手腕轻轻一抖,挽出个漂亮的剑花。
剑身上未滴净的血随着他大逆不道的动作,顺着剑尖甩了出来,溅到萧定面上。
萧定猛地偏头,却避不开那些血滴。他的脸上猛然出现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