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第一次觉得小孩原来这么讨厌。他抿着嘴,想把小孩放一边去,又怕伤着他了,只能板起脸朝小孩凶道:“不许捣乱了,在捣乱,我便不送你回家了。”
“对了!”一说回家,阿南倒也想起来了,之前在墓底的时候,他可是答应了樊项要把这小丫头送回樊家的,这会自然不能言而无信,便试探性的朝沈湛问道:“桓九爷,明儿早我就要送这小丫头去樊家了,你……”
沈湛目光一厉,看向阿南道:“汝莫不是要自己离开不成?”
阿南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不敢说话。
沈湛便继续说道:“吾再说最后一遍,汝与我血玉相融,便是吾的人,不经吾允许怎能擅自离去。”他一顿,又道:“明天,吾与你一同前去。”
阿南看了他一眼,坚毅的面容上满是认真和严肃。他看不透这位爷,只能点了点头:“麻烦爷了。不知之后爷要去哪里?”
沈湛看向他,神色依旧严肃:“自然是汝去哪里,吾跟之。”
阿南闻言不动了,定定的朝他看去,沈湛不觉有异,继续用严肃而又认真的目光与他对视。阿南望进那双黝黑而又冰冷且深不可测的眼里,半晌突然微微红了耳尖。
他移开目光,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去又张嘴说了句:“我叫阿南。”
“阿南。”沈湛跟着念了句,道:“这名字倒是好听。”
好听到,隐隐还有点熟悉。这句话沈湛没说出来,他又盯着阿南看了一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小少年有点熟悉。也许是他的眼睛有点像他当年骑的第一匹战马。
沈湛随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阿南道:“回桓九爷的话,小的是马童,苍灵县县太爷家里养马的。”
“哦?”沈湛漆黑的眸子朝他看去,仿佛亮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带送这小孩回家之后,吾便与你去那苍灵县。”
“好。”阿南低低应了一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阿南就醒了,多年做下人已经让他习惯了早起。他醒来之后才发现那位爷还在睡。
昨晚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那位爷就睡在他旁边,跟他之间也就一个人的的距离。阿南觉得自己只要轻轻翻个身,就能碰到他的胳膊。
阿南朝他看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目光转向小孩,见小孩在那里吮手,便想着是饿了,得赶紧出了山给人家家里送过去。
这么想着,他便起身,然后沈湛俯身凑了过去。
“桓九爷。”
无人搭理。
阿南又喊:“桓九爷,天亮了。”
沈湛分明是睫毛动了动,却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阿南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有些好笑又有点其他的什么感觉。他顿了顿,又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确实是该赶路了,这才又叫到:“桓九爷,起来吧。要把小孩送回去了。”
依旧是无人搭理。
阿南这才伸了手,朝沈湛的肩膀戳过去。
哪知还没碰到他,就见他突然侧过头,猛然睁开了眼睛。漆黑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
阿南吓得往后一跌,张口解释道:“我、我……”却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湛这才道:“活生生的扰人清梦做甚?”
阿南低声说:“该起床了,这山林间的待久了终究是不好。”
沈湛又躺了一会这才不甚情愿的起了身子:“罢了。”他起身道:“那边有条小河,你且去清理一下,我看着孩子。”
“嗯。”阿南点点头,又看了沈湛一眼,然后朝河边走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孩正在哭,沈湛的眉毛皱成两条大麻花,他冷冽坚毅的面容上隐约露出点束手无措的模样。远远地看到他回来了,立马就高声问道:“她哭了,吾该如何?”
阿南本该快步跑过去的,可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故意慢下了脚步道:“你哄哄她。”
沈湛便真如阿南所说,趴在把小孩抱在怀里,那么魁梧的一个人,仿佛手掌里捧了个宝贝,生怕给摔着了。
阿南偷偷的笑了一下,看够了才慢悠悠的过去,接过小孩,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尊敬模样道:“谢桓九爷。”
沈湛嗯了一声,脸色既严肃又认真:“小孩都是这般难缠么?”
阿南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比他听话。我娘说我小时候很会照顾人,不哭也不闹。”
沈湛仔细看他一眼:“嗯,吾看汝现在也是这般。”
阿南一愣,耳尖有点发红,没说话了。过了一会才道:“桓九爷,咱们赶紧去把小孩给人家送去吧。若是再过一会,人多了,怕是就不好办了。”
“怎么?”沈湛问道。
“如今我大唐正在与突厥打仗。这小丫头是突厥人,你我却是汉人。这座双龙山是突厥和大唐的边界。咱们从这里虽然可以去到突厥的地界,但若是被人发现了当作家奸细就不好了。”
沈湛虽不是大唐人,却也是打过仗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吧孩子快写送过去吧。”
两人想的倒是好,哪只等到了樊项所说的那个樊家之后,阿南才发现事情看来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又看了看不远处一对一对的唐兵,猜测定然是他被困在墓中的时间里,大唐派兵攻打突厥,把这里给攻了。
这么以来,这樊家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了。
阿南还是不死心,厚着脸皮那一点碎银子去贿赂了大唐的官兵,这才知道那樊家竟是早在前几天就举家搬迁,至于去了何地,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阿南面色发难,抱着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湛的眉头也是深深皱起,过了一会道:“罢了。孩子虽小也是一条命。你便将她带着吧。日后有缘寻到了,再将她送回便是。”
阿南倒是没想到沈湛这样的一位爷能说这话,惊讶之余却又觉得有些理所应当。也是,他虽然面色冷酷,可心底却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将他们带出墓穴又给他们食物。
谁曾想,阿南和沈湛把这孩子这一带,就带了两年。他俩这一凑,也就凑了两年。
“阿妈!阿妈!”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般爬半滚的跑到阿南脚下,一把抱住他的腿:“不好啦,黑面老头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