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着左都御史呈上来的辞官信,整张脸都扭曲了。“朕知道了,你先去吧。”拿了信,他就走到里殿去丢在桌上,“看看你做的好事!熊廷弼文武双全,此次起复,朕还要重用他呢!”
朱轩姝咬着唇,一言不发地想拿过那辞官信。就是见不着人,能看见他的字迹也是好的。
郑梦境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冲她皱了眉摇摇头。转头温声地对朱翊钧道:“看来这熊廷弼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也不怪姝儿能看中人家。”她心里哪能没气,在女儿腰上拧了一把,掀了身上褥子起身,走到朱翊钧的身边。
“就连陛下都说好的人,自然是人才。哪里能怪姝儿看上呢?”她轻轻推了推还在气头上的朱翊钧,“陛下不是一直说姝儿像你?自然会同陛下看中同一个人了。”
朱轩姝委屈地垂眼,掰弄着手指。自那日入宫向父皇和母后说自己要嫁给熊廷弼后,父皇就大发雷霆,将自己禁足在宫里,再不许出去。也不知他现下在外头好不好,有没有叫人给欺负了。
朱翊钧在收到熊廷弼的辞官信前,那可真真是气到了极点,就连郑梦境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这会儿见到了信,却有觉得自己的爱女没看走眼,的确是个有担当的。
可这婚事,就是自己点头,朝臣能答应?
若真辞了官,倒还好说。可朱翊钧自己舍不得,白瞎了那么一个人才,就叫人留在京中做个无所事事的驸马?
别说朱翊钧,就是朱轩姝也不肯答应。她和熊廷弼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没少听他说起自己的抱负,还有那些雄才伟略,说着若是自己在辽东任职,将如何抵御北夷。
为了自己,而叫熊廷弼抱憾终身。这样的事,朱轩姝打死都不会点头。她倒宁愿自己放手,孤苦一生。
朱翊钧听了郑梦境几句软化,扫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女儿,哼哼道:“也算是你眼光好。”
朱轩姝咬了下唇,“反正我若是要再嫁,必须是熊飞白。旁的我绝不点头。”
一句话说的朱翊钧气头又上来了。郑梦境赶紧拦在他前面,“陛下!”她朝后头看了眼,“姝儿这牛脾气,果真是像足了陛下。你俩再吵,接着吵,早些儿将我这条命给折进去算完。”
说罢,扭身坐在绣墩上,谁也不去理会。
见她生气,父女俩都心里忐忑起来。朱翊钧狠狠瞪了一眼女儿,上前劝道:“这不是姝儿不懂事,别为着她气伤了身子才是。”
朱轩姝立在一旁,倒是想开口说不嫁了,也不闹了。可心里记挂着熊廷弼怎么都说不出口。
郑梦境用丝帕擦了泪,带着哭音儿道:“你说要嫁,你倒是说说看,不除籍,你怎么嫁?我已经见不着洵儿了,难不成还要再叫我往后见不着你不成?”说话间,又怨上了朱翊钧,“祖宗定的好规矩!竟生生叫我这辈子都见不着自己孩子!”
朱翊钧能有什么法子?他也无奈的很,但凡有一丁点的法子,都愿意成全了女儿。谁不想见自己女儿过得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可以觅得称心如意的郎君?
也不知当日祖宗是怎么想的!便是防着外戚,也得人名正言顺不是?随便扯个清君侧的大旗,真当人是傻子?谁会应?驸马那是隔着多少层的外戚了,自古以来能有哪个驸马谋反成功的?
朱翊钧见郑梦境哭得不行,就先冲女儿使了眼色,叫她出去,别再他俩跟前晃悠。
朱轩姝委委屈屈地出了门,就见着自己两个弟弟过来。她忙上前去,“父皇都不叫我留着,母后正哭着呢。”
朱常溆有心说姐姐做的不对,却又舍不得。前世熊廷弼的结局可不怎么好,叫自己的皇兄给砍了首级,传首九边。到了自己手里才重新平冤昭雪。他对熊廷弼心里是有一份愧疚的。
而且没人能比他更清楚熊廷弼的能耐了。母后虽然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可到底久居后宫,对外朝事并不很清楚。
朱常溆也很想自己的姐姐可以如愿以偿,只是……不易。父皇母后舍不得她除籍,可不除籍,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朱轩姝拉着两个弟弟出了殿,求道:“好弟弟,总归看在多年的手足情分上,替我想想法子不是。”
朱常治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从怀里取了一份信出来。“喏,我那个……也许是未将来的二姐夫,叫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