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地在山间飞行,后面的黑影步步紧逼,也不知飞了多久,他筋疲力尽地落在地上,四周似乎是片树林,隐隐传来溪流之声,四周的黑影已经围了上来。
关灵道呼吸急促地将手一挥,四片微亮之物在空中散开,中间以弱光相连,将几个邪灵围了起来。手背一翻,四片微亮之物飞速旋转着穿过,把身体穿透,中间被圈住的邪灵凄声厉喊,想要四散逃命,无论怎么逃,却就是被圈着出不去。
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黑影惨叫着越来越弱,不多时被撕得四分五裂,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
关灵道的手一收,四片微亮的东西回到他的手中,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剩下来的黑影。
林子里寂静无比。
邪灵像是被他吓到似的,聚在一起,一声不出,关灵道向前走了一步,咔嚓一声,踩动地上干枯的树枝,黑影突然间往后退去。
关灵道再往前走一步,四片微亮之物飞在空中,邪灵立时后退,越退越远,飞走了。
飞走了,竟然飞走了。
关灵道这时候已经站不住,精疲力尽,单腿跪了下来。这群欺善怕恶的东西,果然不教训不行。
浑身被汗浸湿,关灵道此刻只想呼喊“庆幸”。这群邪灵如果再涌上来,他肯定是抵挡不住,今晚必定一命呜呼。好在它们空会伤人,想事情却似乎不算清晰。
关灵道从腰间取出红叶含了,缓缓站起。这是常见的晓溪草,又叫做回血草,止伤补血,就是效用慢了血。
脸上的血水和汗水融在一起,这时候要回上清宫必然让人起疑,他四处看了看,慢慢向着小溪走过去。
突然间,他停下来。
不远处的溪边躺了一个人,半个身子浸在溪水中,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关灵道朝着那人走过去,蹲下将那人翻过来。
女子,三十多岁,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容貌秀丽,似乎是个凡人。
关灵道的脸色有些发白,这女子不知是死是话,身上有几处伤痕汩汩流血,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刚才路过,不想却卷入其中,被自己的魂器穿透了腰。
模样看起来有些熟悉,是什么时候见过?
关灵道抹着她脸上的血,心情越来越沉。想起来了,这是山根的娘亲,东华村中当初曾经救过他的民妇。
那女子的双目露出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影,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救我,是你,救我。”
第62章 主线剧情
心虚不已,如今该怎么办,这妇人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关灵道也不清楚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如果她醒过来,势必要说出今夜的事。
这时候为了自己着想,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要管,让她自生自灭。
关灵道自认做不到。
这妇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说,就算是个陌生无关的人,他也做不出把她误伤之后,扔在这里等死的事。
几个月来不知杀了多少魂修,深知善恶皆在一念之间,今日他若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不管这妇人的死活,他将来也活该被计青岩杀死。
关灵道取出一片回血草给她含了,轻轻打横抱起,飞快地沿着溪流而下。这时候已经深更半夜,她一个妇人在这深山野林里做什么?
“山根,救山根。” 妇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虚弱地拉他的手,意识不清。
“山根,怎么了?”
妇人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只是不断呓语:“救山根。”
山根想必是出事了。东华村离刚才的地方算不得太远,关灵道送她到家的时候已到五更,全村都已经沉睡,他轻轻开了门,院子里散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有个满面憔悴的少年蜷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似是困极了入睡。山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臭汗,大腿上紫黑一片,虽然敷了一层难闻的草药,却似乎没什么效用,粗肿难看。
轻轻拨开那层草药,大腿上有两个深深的牙印,缓缓流出浓黑的污血,像是毒蛇所咬,关灵道虽不通医术,却也明白这伤势依照凡人的医术,该是没有救了。原来这妇人竟是为了孩子的性命,自己深更半夜想要进入上清宫求助,却又不得而入,因此在山间徘徊。
他不小心伤了一个为孩子的安危奔波的母亲。
关灵道不敢吵醒人,从身上取出一枚凝心丹给山根吃了。妇人看在眼里,双目微湿说不出话来,嘴巴轻轻开合。关灵道知道她有话要说,倾身上去,只听妇人微弱地在他耳边道:“今夜的事,我什么也不说,你放心。”
关灵道的心中一动,这女子当真冰雪聪明,就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是善解人意。
他抱着妇人进了房,将她放在床上:“那枚丹药是上清宫炼制,可解百毒,山根的性命无碍。你的伤口有些深,要几个时辰才能痊愈,你好好睡觉,含着那片红叶子,什么都不必挂心。”
“多谢。” 妇人轻握他的手,眼眶微红。
关灵道自小没有接触过女子,几个月来虽然也见了些,却都是在夙城相遇,其中有几个要用六千钱买他一夜的老太太,还有性情外放的青楼姐姐们。他也不是不喜欢她们,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无法坦然以对。
唯有今日,他才自心底感受到了女子的温柔和细心。
有这样的母亲、姐姐,必定是件幸福的事。
“睡吧,醒来就好了。”
妇人听话地闭上眼,她为了山根的伤势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焦躁痛苦,如今又受了重伤,身体虚弱。此刻心情一松,身体困乏到了极点,就这么昏睡过去。
关灵道走了出来。
山根房间里的小孩,看模样正是几个月前见过面的怀心,眼圈通红,满脸水痕,像是伤心哭累而眠。关灵道在房间里走动了好半天,他竟然也没醒,睡得极沉。
今晚的事该是就这么过去了,关灵道刚才虚惊一场,此刻心落谷底,轻轻关上门。五更已过,他再不回去就要让计青岩起疑了,于是离了东华村,急匆匆地往山上赶。
没多久,床上昏睡的少年悠悠转醒。
山根的头重得抬不起,硬撑着半坐起来,大腿仍旧有些疼。前几日与娘亲吵架,赌气上山,竟然不小心被毒蛇所伤,这几日醒过来又昏过去,只以为自己一定要死了,眼看着自己的妈日夜痛苦,心中怎一个后悔了得?
他慢慢拨开腿上的草药,怔怔的。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黑青减退,腿似乎没有没那么肿了?那毒牙咬出的伤,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
疼,却只是被老鼠咬的那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