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花纹丝巾覆盖上了梁鳕胸前,也就眨眼之间它就牢牢挂在她的颈部上,牛仔系法,丝巾的三角地带刚好遮挡住被水浸透的所在。
男人们的目光一哄而散,若干几位朝着那位多管闲事者发出了嘘声。
眼前这位男人眼中多管闲事者在数十分钟前曾经和梁鳕打听过一个地方,当时梁鳕急着发传单导致于听也懒得听,手一挥“我没听说过。”
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位混在一群卖饮料、药草、发传单当中,和过往车辆行人打听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大致这样:可以上网、经常停电。
没人理会这位外乡人。
此时,梁鳕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也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的女孩,乍看像假期背起背包随便转转的学生,棒球帽反着戴、宽大的迷彩外套、如果不开口的话会以为那是男孩子。
那阵风吹过,吹去女孩那遮挡住额头的厚刘海,露出有着黑色瞳孔的眼眸,皮肤被日光晒成小麦色,唇红齿白,眼神灵动。
那黑色眼眸正在瞅着她,心里一动。
手上的传单也发得差不多了,梁鳕对那女孩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许你想找的地方我知道。”
发完传单,看着女孩不时从棒球帽处渗出来的汗滴,想了想,梁鳕买了两瓶饮料,把女孩带着女孩到公园可以纳凉的地方,她现在还有点时间。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梁鳕把其中一瓶饮料递给了那女孩,问:“除了可以上网、经常停电,还有什么特征吗?”
当从女孩口中听到第三样特征时,梁鳕差不多猜到女孩要找的地方是哪里了。
可以上网、经常停电、越南女人这三样特征加起来也就那个地方了。
把女孩带到越南女人开的网吧门口:“我想,你想找的地方应该是这里。”
网吧面积不大分为两层,楼下是卖水果兼受理招租出租,甚至于兜售车票,长方形的柜台面对着街,门紧挨柜台,透过那扇门可以看到垂落的珠帘,珠帘把楼梯和柜台隔成两个方位。
拨开珠帘就是楼梯,楼梯衔接着楼上的网吧,此时珠帘静静垂落着,梁鳕看着那帘珠帘发了小会呆。
几个月前,她曾经站在那处柜台前想从越南女人那里租到一个房间,简短的交谈之后越南女人冷着脸,温礼安从珠帘后面走出来,那一刻,恐怕她和他都想不到他们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静谧的深夜,在昆虫们的大合奏中窃窃私语着,“出去”“再呆一会”“我困”“那你睡吧,”“这样我怎么睡得着”“那就不要睡”“梁鳕,”“不要叫我,”“梁鳕”“都说了不用叫我”“梁鳕”“干什么,都说不要叫我!”“梁鳕,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一尾噘嘴鱼了。”
噘嘴鱼是吧?噘嘴鱼是吧?拳打脚踢,闷闷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在她耳畔毫不忌讳“你说,现在怎么办?嗯?”“温……温礼安,你也知道的,我明天还,还要上学。”“我也要上学。”“可,可我累。”“很累吗?”“能不累吗?”“的确。”“所以……”“梁鳕。”“干嘛?!”“我发现一件事情。”“什么?”“一直以来你从来都连名带姓叫我。”“所以呢。”“可以把姓氏去掉吗?”“我不习惯。”小会时间过去“我不,”再小会时间过去“温礼安,你休想。”再再小会时间过去“温礼安,温礼安!”
再再再小会时间过去,她和他求饶“好,好,混蛋,我都听你的。”那时,她真的不想被逮到在课堂上打瞌睡这样丢脸的事情,都被逮到一回了,期期艾艾,按照也要求的那样,“礼……礼安。”隔日,梁鳕还是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上课。
这也不过是发生在几天前的事情,看着那珠帘发呆,有人拨开珠帘,此时梁鳕这才回过神来,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和那女孩说了声“再见”匆匆忙忙往对街走去。
再过一条街,就是那家越南歌舞厅。
还回越南长衫,拿到另外一部分薪金,半只脚刚踏出门口——
“梁鳕。”
梁鳕回头,叫住她的人是这家歌舞厅的经理,和歌舞厅经理一起朝着她走来的还有……还有黎以伦。
歌舞厅经理一脸献媚:“梁鳕,黎先生特意到这里来找你。”
黎以伦打开副驾驶车门,迟疑片刻,梁鳕坐上黎以伦的车,车子从越南女人的网吧门口经过时,梁鳕下意识间去找寻那问路女孩的身影。
女孩还没走,隔着柜台和越南女人似乎聊得很热络。
女孩个头高,整齐的牙齿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英姿飒爽,这样的形象代表着阳光和正义,这样的形象很容易得同性们的好感。
车子经过下一个路口时,黎以伦已经把他的来意说得差不多:度假区要开发海上娱乐项目,其中一名投资商携同妻子前来考察,投资商的妻子为北京人,投资商希望在他忙于公事期间能找一位会讲中文、对这一带地形比较了解的人陪伴妻子。
“当时,我就想到你,你的北京话很纯正,这样再好不过,”黎以伦顿了顿,“这位客户对我们很重要。”
梁鳕目光望着前方,前方是一个分叉口,往右边是出天使城的路,左边是菜市场,那也是梁鳕经常会光顾的菜市场,这个时候可以买到便宜又新鲜的笋,温礼安喜欢笋和蘑菇。
“梁鳕?”
搁在膝盖处的手合拢在一起,低声说:“黎先生,我现在还是一名学生,我怕在时间上不能满足您的要求……”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每天只需要你抽出两个钟头就可以了,我客户的妻子因为身体不好,每天野外活动时间不能超过四小时,日照时间不能超过两小时。”
目光望着前方,菜市场越来越近了,近到可以清楚看到那位卖笋的小贩,和往常一样那个摊位挤满了人。
“梁鳕?”
目光离开那个摊位,侧过脸去看黎以伦,那句“很抱歉”已经来到了喉咙口,却在黎以伦的“时薪五美元”中变成如梗在喉咙口的刺。
“而且,那两个小时你可以在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这段时间段任意支配。”黎以伦又说。
一小时五美元,时间可以任意支配,很好,不是吗?再好不过不是吗?梗在喉咙口的那句“很抱歉”眼看就要变成“谢谢黎先生。”
菜市场近在眼前,合拢的手松开,说:“黎先生,我得到市场去买点东西。”
车子停下,梁鳕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想了想,说黎先生您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吗?
黎以伦看着她。
梁鳕垂下眼帘:“我……我得征求我……我导师的意见,我保证今天晚上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导师。”
黎以伦似乎陷入某种沉思中。
“黎先生,这样可以吗?”让语气毕恭毕敬的。
片刻——
“梁鳕。”
“到!”慌忙回应,那架势就差点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再来一个军礼了,毕竟,一小时五美元在天使城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黎以伦笑了起来,眼底眉梢的笑意使得眼前穿着名牌衬衫的商人一下子变成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那场景似远又近,红瓦围墙上遍布常青藤,青青绿草坪上充满朝气的学子们在朗诵诗歌,不远处是干净明亮的宿舍楼。
一时之间……
“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我看起来很老吗?”黎以伦笑着问她。
收住心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