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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七姨娘病重,速回。”
短短一句话,却在元夕心中惊起巨大波涛。七姨娘对她亲厚如母,是她在相府时最为依赖之人,她怎么会突然生病,生得又是什么病?
元夕攥住信纸的手慢慢垂下,担忧、恐惧和疑虑一起爬上心头。她明白,侯府现在看起来虽然平静,其实是大厦将倾,危机重重。萧渡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日日都在寻一个对策,为萧家军和侯府谋一条生路。
可为什么爹爹恰好在这时,给自己送来这么一封信,他太清楚七姨娘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无论这病是真是假,她都一定会回去看看,可如果这件事只是个的陷阱怎么办?他会不会利用自己来对付萧渡。
萧渡看出她眼中的疑虑,目光又在那信纸上转了转,扶住她的肩开口道:“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
元夕猛地转头,道:“不行,你不能去!”
萧渡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柔声道:“你曾和我说过,从小七姨娘对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我想她也一定想要看看,你的夫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夕顿时感到眼窝一热,心中涌起暖暖的感动。她确实存过这个想法,七姨娘总怕她在侯府过不好,如果她能亲眼看到萧渡是如何对待自己,应该也会安心许多。可左相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他随便能去的。何况他现在身份特殊,更是步步都不能走错。
萧渡看出她的心思,温柔替她拭去脸颊上滑落的泪水,笑着道:“不用担心,那是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你爹爹还能吃了我不成。”
元夕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突然觉得有些骄傲,这便是她的相公,不是什么皇子王侯,只是一个将她放在心尖上,视她最在乎的人为亲人,处处替她着想之人。
第二日,两人稍作打点就一起去了左相府,当萧渡高大的身影伴着元夕出现在花厅时,相府的总管杜广平着实吃了一惊,他此前只得到消息说小姐可能会回府,谁知道小姐身后竟还跟着这么一位爷。
身为一个优秀的相府总管,杜广平最为骄傲的就是,朝廷里谁和谁交恶,谁和谁是亲信,他心里全装着一本帐,所以无论是待客还是宴请,样样都没出错过。可这次,他却有些傻眼,这宣远侯与自家相爷一向不对付,可他偏偏又是相府的姑爷,论身份也是尊贵无比,到底该用什么礼数接待才好。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偷偷朝上瞥了一眼,只见那人身姿凛凛,气质清贵,暗自下了决定:反正现在相爷也不在,殷勤着点总没错。
他于是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道:“恭迎侯爷大驾光临,今日能见着侯爷,实在是令小的无比荣幸啊。”
萧渡心情似乎很好,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久闻杜总管大名,之前夕儿在相府时可多有劳烦了。”
杜广平想着那几日的折腾,总觉得这人脸上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于是暗自咬了咬压根,正待再说上几句奉承话,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阴风,转头一看,脸上讨好的笑容就这么僵在那里,挂也不是,收也不是,暗自咽了咽口水,讪笑道:“相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夏明远冷着脸挑了挑眉,杜广平立即发现失言,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怎么不小心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看着这两人如两尊大神一样互相打量,一个黑口黑面,一个笑里藏刀,只觉得这差事自己是办不下去了,连忙找了个借口就偷偷溜走。
夏明远目光阴鸷地自萧渡身上扫过,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大剌剌地进了自己的相府,而且还笑得一脸轻松,好似真得只是来岳丈家串个门。随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旁一脸忐忑的元夕身上,冷哼一声道:“现在才来,你七姨娘只怕熬不了多少日子了,你快去看看你她吧。”
元夕瞪大了眼,手上一抖便将茶盏滑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想到的是,七姨娘真的病了,而且真的病得不清。
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此刻却是满屋子的药味,苦地沁入心脾。而那个守着她长大,给了她最多温情之人,此刻却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才几个月不见,却已是干瘦如柴,饱经沧桑的脸颊凹了进去,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上方。
元夕感到胸口好似被重重一击,捂住嘴痛哭出声,连忙冲到七姨娘床旁颤声唤道:“七姨娘,夕儿来了。”
七姨娘将那双浑浊的双眼移了过来,随后又发出异样光芒,泪水沿着脸上的细纹流下,颤抖着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夕儿,你终于来了。想不到姨娘真得还能再见你一面。”
元夕已经泣不成声,不断摇头道:“对不起,是夕儿不孝,到现在才来看你。”
七姨娘却凄声哭道:“不是,是姨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瞥见夏明远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顿时止住了话头。
元夕陷入悲伤之中,并未留意她的异样,这时萧渡已经走了过来,柔柔握住七姨娘的手,道:“七姨娘,我是元夕的相公,今日特地和她一起来看你。”
七姨娘顿时激动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竟是传说中宣远侯爷,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萧渡死死按住,道:“夕儿一直和我说,你从小对她呵护照料,感情比亲生母女更甚。她既然当你是母亲,你也就是我的母亲,今日我只以女婿的身份来看你,无需再多礼。”
七姨娘激动地全身颤抖起来,她听得出这位传说中对元夕是多么的珍视,也看得出两人对视时那浓得化不开的神情。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可同时有另一种恐惧愈发强烈起来。她眼珠转向夏明远的方向,哑着嗓子道:“相爷,奴婢想和夕儿说两句体己话,不知能否让她和我单独呆一会儿。”
夏明远身子却丝毫不动,只冷冷道:“你们要说什么就只管说,不用管我。”
七姨娘眼中的光彩淡了,元夕又和她说了许多话,她都提不起兴趣,元夕见她神情倦倦,只当她是太过劳累,又不甘这见面太过仓促,便大着胆子求夏明远将七姨娘带回侯府。夏明远却断然拒绝,之说七姨娘是相府的人,若是病重出府,会让人落了话柄。
元夕眼中露出失望神色,萧渡却扶了扶她的肩膀,暗示她不用太急,可以慢慢再图后计。元夕点了点头,明白也只得如此,这时,夏明远又道:“好了,你七姨娘的身子现在不宜多说话,面也见了,你们就先出去吧。”
元夕拉着七姨娘的手舍不得放手,可七姨娘的双目却在突然亮得惊心,她伸手拉住元夕的衣襟,道:“夕儿,你可别忘了七姨娘,别忘了你是如何日日呆在我房中。”
元夕眼泪止不住地流,只觉心痛难当,这时却突然感到衣襟中被塞入一个异物,她惊讶地盯着七姨娘,只见她眼中变幻着悲伤、期许与绝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用极小的声音道:“不要怪七姨娘,不要怪我,姨娘是身不由己。”
“够了!”夏明远终于失去了耐心,横在两人身旁,道:“再呆下去她的身子撑不住了。你们若不嫌弃,就在府里用了午饭再走吧。”
元夕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这时发现七姨娘看向爹爹的目光,竟充满了愤恨,她想着怀中那物,自然不敢耽搁,于是和萧渡匆匆告辞,乘上马车回了侯府。
马车上,元夕拿出怀中之物,发现竟是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药包,她越发觉得奇怪,打开药包,发现里面是黑乎乎的药物残渣,她突然想起七姨娘对她说得那句话,她八岁那年正是因为要日日服药,才会经常呆在七姨娘房中。
她于是惊呼道:“这!这好像是我小时候吃过的药渣。”
萧渡皱眉道:“什么药?你为什么要吃药?”
元夕道:“好像我八岁那年生了场怪病,爹爹给我找了大夫,说只有吃这药到及笄时才能全好。”
萧渡心中莫名一突,七姨娘为何要留下药渣,又为何要在最后时分偷偷塞给元夕,他于是握住元夕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回去找左太医来看看就能明白了。”
侯府正房内,左乔认真地将那药渣辨别了许久,突然脸色一白,然后又转向元夕道:“敢问夫人,这些药吃了多久?”
元夕怔怔回道:“吃了大约六年。”
左太医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走到她身边道:“夫人请让老夫再号一次脉。”
他将手指搭在元夕腕上一刻,突然那手指竟不断颤抖起来,萧渡和元夕眼看他这幅模样,心中皆是惊疑难定,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谁知左乔竟撩袍起身,噗通一声跪下,却又颤抖着不敢开口,萧渡黑着脸催促道:“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左乔抬起头,目光犹豫不定,过了一会儿才颤颤道:“如果老夫看得没有错,这味药中全是大寒之物,妇人服得久了,只怕会……会……”
萧渡猛地起身,道:“会怎么样,快说!”
这位饱经世事的老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将这句话说出口,道:“这味药服得久了会造成宫寒难治,不能……不能有孕。”
☆、第90章 056
“这味药服得久了会造成宫寒不愈,再难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