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无绝对,更何况宫里的事情只要沾惹上了就是个麻烦,晏良当然要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晏良对那位大太监道:“虽看相只靠肉眼,难免有所疏漏。这只起一个辅佐的作用,病不能保证将所有恶人剔除。但我说的这四个人是绝对有问题的,就看你们怎么查了。”
总管太监李塘对于面前点名的这三命小人物,觉得还好,但对于屋里那位资历很老的大宫女,他还是很诧异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从贵妃娘娘的娘家出来带来的人,会干出背叛她的勾当来。
李塘请晏良去偏房歇息,他则急急忙忙去把这个结果告知了宋贵妃。宋贵妃自是不信自己身边最得宠信的第一大宫女会背叛她,不过鉴于近来她宫里总有些机密消息传出去的事实,又叫她不得不怀疑。
宋贵妃先假装不知,只叫了外头那三个没身份的混账过来。有个胆子小的,拿刑具随意吓吓,便全都招供了。这名扫地的小宫女是被安嫔的小恩小惠打动,被授意伺机暗中监视她,传达一些小道消息。不算大问题,不过宋贵妃还是得了个警醒,知道以后对那个常拍自己马屁的安嫔防着些了。至于剩下那俩个嘴硬的,和自己身边的那个大宫女,宋贵妃决计慢慢观察处置。
此刻,宋贵妃是有些相信晏良的能耐了。她再次召见晏良,问了他一些家中情况,又聊表关心一下其子孙如何。听说晏良的女儿年幼,孙子也才刚十岁,她忙叫人备了礼品,送与他的儿孙。
晏良很合乎礼节的谢了恩。
宋贵妃实何等伶俐的人物,最是眼尖心快。这么小会儿的功夫,她见晏良宠辱不惊,就清楚他是个人物,又见他提及儿孙时,说到女儿惜春的时候有微笑之态,宋贵妃便知道他是极为喜欢这个小女儿的。再看自己儿子那边,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就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很专注的盯着那个晏良,八成是想拉拢他。
宋贵妃当然要儿子帮一把,笑着对晏良道:“本宫最喜欢小女孩子了,可惜这辈子就只得翰儿和他弟弟两个男孩。得空叫你媳妇儿带你女儿来宫里给本宫见见,给本宫解解闷。”
晏良看得出宋贵妃这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荣宠不衰。听说她去年刚刚诞下十五皇子,也便是安王爷同母的亲弟弟。在宫里,以她这样的年纪还能给皇帝生儿子,算是高龄了,十分稀有。
晏良也清楚,眼前这位得宠得势的贵妃娘娘想为她儿子笼络自己。奈何她‘玲珑’是有,却不够聪明,竟然在不了解他丧妻的情况下,随口叫他亡故妻子带着女儿进宫。可见在此人心里,根本就没打算对他尊重,所以才会急于求成,盲目开口。纵然她是贵妃,这些话对一位丧妻的臣子说也十分失礼。
不及晏良开口,段高翰赶紧低声纠正了宋贵妃的话,“母妃,他妻子已经去了三年多了。”
宋贵妃尴尬了下,忙对晏良笑道:“叫你儿媳带她来也好。”
晏良的儿媳尤氏是小门小户出身,怕只怕她进宫毛手毛脚,会惹出祸端。贵妃这样的‘恩赐’对于晏良来说,反而是个凭添麻烦的惩罚。所以对于宋贵妃这种不上心的随性笼络,晏良很难领情。
段高翰又叹一声,使眼色给母妃,让她别说了。
“行了,今天的事儿就这样吧,你先回。”段高翰打发走晏良,转头和宋贵妃叽咕一阵儿,方离开。
三日后,宋贵妃查清余下那三名被晏良点过的宫女太监。还真是个个心存邪念,受人指使,有图谋不轨之意。不过可惜的是那位她重点彻查的大宫女突然畏罪自尽,迫使线索彻底断了。而剩下的那两名小喽啰,知道的并不多,也扯不到跟皇后有联系的证据,最终顶罪的只是个位份低的美人。
宋贵妃觉得自己这次没有搬倒皇后,十分遗憾,但晏良‘眼力’的作用她可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厉害。宋贵妃百般高兴地和安王嘱咐,叫他一定要笼络住晏良。
双禧宫先前闹出一些风波,皇帝本就知道,这次请晏良帮忙‘看相’处置人的事儿,皇帝也清楚。最后见这样的结果,再问宋贵妃,宋贵妃也不好隐瞒,全部如实告知了皇帝。
皇帝还是觉得这事儿玄乎,不可信,不过转头康王那边也来消息。
康王笑说:“儿臣起初也不信晏良的能耐,所以故意试探了他一下。儿臣曾叫三个死刑犯衣着跟府中的随从一样,来测验他,结果他果然将这三个作恶的犯人挑了出来。”
“说起这看面相,也是怪,真不知他怎么看的。我府上有个小厮长得凶神恶煞,一瞧就是会拿刀捅人的样儿,搁一般人瞧了都该怕。偏偏竟他一看,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三个死刑犯,我还特意挑选得面相慈善的,还是能被他给瞧准了!”康王乐得拍大腿道,表情就像孩子做游戏忽然发现了个大惊喜一样。
“真有这么厉害?”皇帝边笑边动了心思。
“就是这么厉害,儿子亲眼见证,外头那些什么半仙道士的,都不及他一半准。父皇,您把他安排到吏部,当真选贤任能,人尽其用!”康王冲皇帝竖大拇指道。
“混球,多大了,说话还这般鲁莽胡闹。”皇帝口上这样说,但表情还是忍不住高兴,他蛮喜欢这样活泼的儿子。
皇帝转即打发走儿子之后,便冷着脸手指敲着桌面,沉默良久。半晌,他才抬头。
一边待命的太监窦芮忙微笑着上前,缓声询问:“圣人可有愁事?”
“这个宁国府贾敬有些意思。朕真没想到他在道观傻住了两年,本领反而更大了。本是想先提拔他到吏部,回头寻个错再给他贬黜回去,万没想到这官儿他越做越周正,处处万全,不仅做事叫人挑不得毛病,还同时赢得了老七、老九和宋贵妃三人的同时欣赏。窦芮,你和他接触过,觉得这人如何?”
窦芮忙摇头,皱着鼻梁跟皇帝道:“可不怎么样,他那双眼瞅得人心里直发毛!”
“哈哈哈……”皇帝大笑,指了指窦芮,“数你猴精!不过听你这样说,朕反而觉得这厮可用。”
……
再说晏良回府的时候,正好碰见两名准备告退的嬷嬷,她们是刚从尤氏那边出来的。晏良瞧着眼熟,才想起这二人是他安排给尤家姐妹的教养嬷嬷,便叫住问她们教导情况如何。
俩嬷嬷据实回答,都是一致好评尤家姐妹的聪慧规矩。
“二姐儿起初的时候,受过不少罪,挨过奴婢们的训骂,也挨过打,不过好在她聪慧,心地是善良的,知错能改。这孩子本性挺好的,错就错在没人叫她辨识好坏,没人好好叫她礼节规矩。而今有我们几个婆子在,帮她教她,已经活脱脱是个闺中淑女了。
三姐儿性子厉害些,比她姐姐更有主意,好在年纪小好教导。现在学了规矩之后,认死理儿了,说是婚前死活不会再见外姓男,就是蓉哥儿此刻送她金镯子也不见,还主动督促她姐姐一起如此,是个顶好的孩子。”
“好事。”晏良打赏了这俩嬷嬷,嘱咐她们切忌不可懈怠。
至于这俩姐妹到底改没改好,只看这段时日是否有好运降临到他身上,便会知晓了。
☆、第38章 JJ
再说尤老娘前些日子被晏良说教后,心情一直不好,总觉得羞臊没脸,心底免不了恨敬老爷不开脸,怨他太无情。但日子久了,她有时候又觉得敬老爷是好意,她该感激。特别是自从教养嬷嬷来她家之后,一直很用心地帮她教导两名女儿,女儿们也越发地对自己规矩孝敬。
最近这两日,尤老娘见着举止仪态皆有大家风范的二女儿,渐渐有种养出名门闺秀的骄傲感,心里面也越发明白敬老爷当初那般对她是好意。再有外头人都说敬老爷手段狠辣嘴毒,对人从来不开面,尤老娘前段日子是切切实实信了,可到现在,她却有了别样的理解。老爷是正经的老爷,威严得很,但心地却是极好的,起码对她们娘们是‘别有用心’。
尤老娘想到这些就心里乐滋滋地,甚至冒出来他会这样帮助她们娘们,就是对她心存别的心思的想法。敬老爷大概只是碍于世俗阻碍无法表达情意,他便通过暗中扶持她,帮她管教女儿,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的情愫。
尤二姐过来陪老娘做针黹,瞧见她娘拿着针一会儿愁一会儿笑得,问她怎么了。
尤老娘红了脸,犹豫了片刻,便高兴地拉尤二姐坐到自己身边来,“你说宁府老爷咋对咱们娘们这样好,还特意找这么好的教养嬷嬷教导你们。”
“念着亲戚情分呗,想帮我们一把。”尤二姐回道。
“你啊,还小,不懂这些。咱们家和他粘得那点亲戚算什么,他族里头姓贾的人都没见这般上心管。上次我们去,碰见黄大奶奶,听他还抱怨说金荣因为老爷不得机会去贾家学堂呢。”
尤老娘觉得,敬老爷若真一点都不在意她们娘们,又何必这样费心地对她们娘们好?可见他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并非全出自真心。再说像他那样书读得多,身为地位又十分高的世家老爷,必定心气儿高傲,不善于表达儿女私情。他对人这种好,也就只有她这样善解人意一的女人能琢磨通透。
尤老娘想想,禁不住翘着嘴,又乐了。
“娘亲今儿个心情真好,给我绣个海棠样子瞧瞧。”尤二姐撒娇的把花绷子送进尤老娘的怀里。
尤老娘可没这个心情,丢下那个花绷子,心里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再去一趟宁国府。这男女之间的事儿,若有一个人端着架子,另一人要主动些才好,如此方能修成正果。
正巧两日后是蔷哥儿的生日。这孩子无父无母,尤老娘盘算着做一双鞋送给他,一则表现她对这个孤苦孩子的关怀之情,二则便有借口再去宁国府。
想到此,尤老娘就拿起针线,埋头急急忙忙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