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轻轻摇了下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咱们一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在金陵经营多年,难保使什么坏出来让我们防不胜防,依我看,此事倒不如交给官府,捉拿犯人本就是官府该做的。”
贾赦愣住,“官府?那不是把家丑闹到外面去了?旁人知道了还不得笑咱们?再说管家同知县也有来往,这……”
菲奥笑起来,“这算什么家丑?他们做下的恶事才是丑,早就人尽皆知了,咱们若悄悄处理了,知道的说咱们一句好,不知道的照样骂咱们。若你大张旗鼓的把他们送官,百姓们知道了只会赞你明察秋毫,替他们铲除了恶人,哪里会笑?而知县,哼,知县给一众奴才面子还不是看你的名头?如今你本人都来了,他难不成还会帮个管家来惹你?”
贾赦眯起眼想了想,笑着点点头,“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抓住那些狗奴才后,就让他们游街示众,解一解百姓心中的怨气,再给苦主送些补偿,如此咱们府里的名声才能挽回一些。老太太放心,我定能办好的。”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老了,往后荣国府就靠你撑起来了。”菲奥一句称赞立马让贾赦充满了干劲儿,当日就去寻知县恩威并济的吓唬了一番,他虽没什么实职,但家世和爵位在那放着,不是个小小知县能惹得起的,自然照他的意思行事,派了一队官差将老宅恶奴通通抓了。
官差们没藏着掖着,就在人最多的时候压住一众奴仆从街上走过进了衙门,百姓们口口相传,纷纷惊讶这贾家人是犯了什么事。没多久衙门就贴出了告示,说要审理贾家刁奴欺压百姓之事,谁有冤屈都可到衙门递状子。
告示一出,受过欺凌的苦主们立时沸腾了,但碍于从前吃过不少亏,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三五家实在被逼到绝路的愤而写了状纸递进衙门。
翌日知县便升堂审理管家和众奴仆欺男霸女,强占土地商铺之事。管家自然不会承认,坚称欺男霸女都是误会,是纳妾引起的纠纷,而土地商铺都是按照贾家大老爷的吩咐办的。
知县拍了下惊堂木,一指贾赦,问道:“你可知他是谁?”
管家看过去,茫然的摇了摇头,贾赦立时嗤笑一声,“本老爷就是你口中荣国府贾家的大老爷!你说奉我命办差乃是我心腹,竟连我都不认识?”
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管家脸一白,面上终于露出惧怕来,“不可能!大老爷在京中,绝不可能过来金陵的。”
贾赦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腰间的玉佩和手中的折扇无不显示着他的贵气,“哼,好个刁奴,仗着山长水远,没人能告到京里,你就打着本老爷名头为祸乡邻,败坏贾家名声,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我……我没有,我确实是奉主子命办差,我……”管家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冷汗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流,心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贾赦对知县拱了拱手,“大人,这些罪奴无恶不作,罪证确凿,还敢败坏主家名誉,死不悔改,我看,定要将他们严惩,以儆效尤。”
知县严肃的点点头,“将军放心,此等恶人下官定将严惩不贷。”
百姓们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十位苦主纷纷挤上前大声喊冤,要状告贾府的管家和奴才,无论如何,他们有机会报仇了,定要让恶人永不翻身才成!
知县判管家等人重打五十大板,游街示众,罪行重的秋后问斩,轻些的发配边疆。一众奴仆都是面如死灰,纷纷嚷着是受管家指使,而管家更是受不了行刑之苦喊出了贾政和王夫人的名头,声称所做一切皆由王夫人吩咐,甚至他年节进京时还会拜见贾政,绝不是自作主张。
贾赦冷笑数声,当堂摔了茶杯!“好!好!真是我的好弟弟、好弟媳,作恶也不忘栽到我头上,大人,让他画押,待我回京便拿着供词好生问个清楚!”
大家族勾心斗角对老百姓来说都是传奇一般的事,此时听到管家如此说,曾对贾赦的冲天怨气全转移到了贾家二房身上,这得多黑心的弟弟、弟媳才数年如一日的往兄长身上泼脏水?若不是这大老爷碰巧发现,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贾家的名声意外的转好了许多,而因王夫人的恶名声,王家在金陵营造出的一点好形象荡然无存。
管家虽说了不少“秘辛”,但王夫人已经被送进庵堂,贾政也没多少地位,贾赦根本不需要他当证人,直接让知县下狠手招呼,就算秋后问斩,斩之前也不能过好日子。
回了客栈,贾赦换洗一番便拿着供词告到了菲奥面前,二房陷害大房这种事在世家里说是大事就是大事,说是小事那也是小事,全看掌家人如何处置。他虽是贾府的掌家人,但老太太积威已久,他不能自己处置贾政,且他也想试探老太太如今对他们两兄弟到底还偏不偏心。
菲奥本没把刁奴当回事,纯属为了锻炼贾赦才把事交给他,自然也没让光脑搜集资料。此时看到供词,不禁皱了眉,二房想要争权夺利她一向都知道,但没想到王氏胆子忒大,竟在老宅搅风搅雨,败坏大房名声不说,连祭田都敢动!从前上等的祭田全成了二房的东西,如今贾家祭田竟都是最烂的下等田!
贾赦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道:“老太太,不是我做兄长的不大度,可也没有这般算计人的弟弟,我实不能原谅贾政。”
菲奥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回京就分家吧,贪了的让二房填补上,分二房两成家产,往后各过各的,不要再搅和在一起了。”
贾赦惊的瞪大了眼,“老太太您说真的?”
菲奥点点头,看着贾赦高兴的回房,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她是贾赦、贾政一块儿管的,但贾赦纨绔却尚有几分纯孝之心,贾政面上端方却对她的安排颇多不满,事到如今,贾赦已算是改掉了坏习气,贾政却对她积怨越来越多,她也是有心无力,管不了了。菲奥想起穿到李纨身上的贾史氏,贾政的亲妈就在二房,往后就让他们自己过去吧,是好是歹,她就不多事了。
贾赦清理了老宅又得了菲奥的准话,当真是春风得意,忽然觉得从前几十年都白活了,什么小妾什么古玩哪有整顿家宅来的有趣?做好了还能让老太太另眼相看,他何苦再给人留个纨绔形象?贾赦这一想通,就对贾家收入渐少的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庄子、铺子正好从金陵查起,等他把家里产业打理的蒸蒸日上,谁还敢嘲笑荣国府大老爷是废物?!
老宅的奴仆清理干净了,菲奥一行人也就住进了老宅,贾赦报官这么大动静,金陵其他世家自然也听说了,尚在金陵扎根的就剩下皇商薛家一家,薛姨妈得知贾府老太太来了,不情不愿的带着儿女上门拜访。老太太一下子废了他们王家一对姑侄,她不怨恨就是好脾气了,要她真心拜见老太太?那真是不可能!
☆、第114章 外星人牌贾母(八)
菲奥让人请了薛姨妈他们进来,又叫几个孩子出来见了礼,面上和乐的客气寒暄着。薛蟠坐的有些不耐烦,没一会儿就寻了个借口说要走,薛姨妈假意斥了两句,菲奥忙说别耽误孩子正事,让薛蟠去忙,薛姨妈也就顺势让他走了。薛蟠一走,菲奥也让贾兰和贾琮回房读书,三春则陪着薛宝钗去逛花园。
孩子们都走了,薛姨妈笑说:“还是老太太会教养人儿,看几个孩子个个都好得很,让我羡慕得紧。”
菲奥笑笑,口中满是夸赞之词,“你倒谦虚,你的一双儿女也养的好啊,蟠哥儿才十几岁就能撑起薛家祖业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宝钗也端庄大气,看着就喜人。”
“哪有老太太说的那样好,还是胡闹的年纪呢。”薛姨妈眼中浮现出笑意,显然被夸的很高兴,又道,“听说老太太送我那外甥从军去了?还是老太太有魄力,我呀可舍不得蟠哥儿去受苦,所幸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够孩子富足了。”
菲奥挑挑眉,状似没听出她的挤兑,“可不是受苦了吗,若是能安生过日子,我老婆子也舍不得孙儿受苦啊,可惜咱们家在京城,这天子脚下是非多,不趁孩子年轻把他们的性子磨出来,将来可要受大罪的。再者京里头一块匾额砸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官身,咱家孩子若不混出个名头,将来也无法立足。说来还是你们好啊,没那许多顾虑,子孙也自在些。”
薛姨妈脸色不好看了,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压得难受。老太太没说什么难听的,却有什么都说了,不就是看不上他们没进京吗?不就是讽刺薛蟠比不上贾家子孙吗?还官身,士农工商,这是嘲笑她家是商户了?然而薛家如今孤儿寡母的,在世家贵族里头早就没了立足之地,她再不平也不敢得罪了老太太,那样可是同时得罪贾家和史家,都是有爵位的人家。
薛姨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忧心,男儿出去闯一闯也好,若能上战场立下战功凯旋归来,那可是大荣耀。”
菲奥笑着摇摇头,“荣不荣耀的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平安就好,要我说啊,还是天下太平的好,免得我见不着人提心吊胆的。”
薛姨妈干笑了两声,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说起宝玉,我倒是想起从前和姐姐说过的玩笑话,姐姐为宝玉不爱读书烦心,听说宝钗性子稳重还想抢了去专门看着宝玉呢,说他们都得过神仙的恩赐,定能处到一块儿去。”
菲奥用光脑快速分析了相关资料,得知了王氏姐妹关于“金玉良缘”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笑道:“果真是玩笑话,自家的姑娘当然要自家宝贝着,哪里能让旁人抢去!幸好宝玉还算听我老婆子的话,不爱读书便去从军,有国公爷从前的旧部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贾代善的旧部如今也是将军了,将军的督促和薛宝钗的规劝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想,薛姨妈还没说出的姻缘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菲奥喝了口茶又道:“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此次出来转转我也是想让孩子们松泛松泛长长见识,待回京之后我便要开始为孩子们相看婚事了,到时她们可就不得出门了,唉,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束缚颇多的。看你家宝钗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你定然已经开始相看了吧?”
“是啊,这姑娘家总得早一些相看才能选出好的来。”薛姨妈尴尬的应付了一句,薛蟠四处闯祸说不到媳妇,宝钗身为妹妹怎能先定亲?再说金陵这些人家她根本看不上眼,本想着和贾家联姻,谁知老太太明着暗着就给拒了。她先还说宝钗能看着宝玉读书,老太太转头就说姑娘该留在家中不得出门,这不是打她脸吗?迎春几个都不能出门了,宝钗这个大三岁的还走什么亲戚?
菲奥看她一眼,不在意的继续喝茶,姻缘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单凭薛姨妈拎不清的性子和薛蟠横行无忌的嚣张,她也不能同意和薛家联姻。真不知王家是怎么教女儿的,一个个的就知道歪门邪道的算计,若当真能堂堂正正的坐稳当家主母,她才要赞一句好,可惜王家女偏生做不出大气的事来。
两人算不上不欢而散,可也没热络起来,菲奥没说请他们再来,薛姨妈也没说下次再拜访,两方都知道,贾薛两家若无必要怕是不会再往来了。王氏姑侄被送去庵堂的事始终横在两家中间,分毫靠近不得,菲奥倒是觉得挺好,薛家以后是薛蟠当家,断绝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菲奥等人离京也有几个月了,看着快过年了,他们也要尽快赶回去。金陵这边的账贾赦还没查清楚,但谁偷奸耍滑谁中饱私囊却已经揪出来了。贾赦直接将他们送官,每个铺子安排两人互相监视,准备回京后再派心腹过来盯着,小油水可以有,但再不能允许有猖狂行事的下人了。
众人回京前又去林家小住了两日,同林家父女叙叙旧才踏上回京的大船。林黛玉很感伤,往后再没有关心她的外祖母也再没有一处说话的小姐妹了,待两年后她嫁了人更是没机会去拜见外祖家,兴许此次一别便再见无期。想到贾敏临死也没见到娘家人一面,黛玉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菲奥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紧紧抱了她一下,“傻孩子,回到父亲身边当高兴才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记得给外祖母写信,外祖母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分你一份儿,忘不了你。将来无论如何,你只要自己强大起来,便再无人能伤你分毫了。”
菲奥说完拿出一条铂金钻石项链给她戴上了,“这是从洋人那儿得的,我看着很喜欢就留下了,不过还是你们小姑娘戴着好看,权当留个念想吧,待日后你父亲得了空,你们再去京里看我。”
林黛玉摸了摸颈间的吊坠,看着菲奥点点头,“外祖母对我的好我永远也不会忘的,外祖母要保重身体,等黛玉去看您。”
菲奥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快回吧,别被风吹着了,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