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同甄家说一声吧,咱们离得远,免得派人去再闹出什么来,甄家总归要方便些。”贾母说完就要休息了,连贾敏也没留,她现在想的不是怎么抢到没见过的外孙,而是想着如何保住贾家的名声,不要传出什么来。
贾敏又被抬回院子静养,王熙凤看着她的背影对王夫人道:“幸好我机灵,让二爷装病躲了过去,不然如今被扔进牢里的说不定就是二爷了。真是没事找事,哪有抢自家孩子的?”
王夫人嗤笑一声,“回来养病,她说的好听,跟她回来那些陪房据说在扬州是关在庄子里的,指不定她犯了什么错,只差一张休书罢了。打量着仗咱们家的势帮她抢孩子呢,没成想姑爷是个硬骨头,辞了官也啃不动。”
“如今赖大进了牢,往后兴许还要耽误咱家的姑娘,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我看这事儿是不宜管。”
“自是不宜管,但赖大还是要弄出来的,正好我同甄太太也有些话说,顺带着办了。”
待王夫人和甄太太通了信,甄太太立马派人去衙门领人,赖大瘦了一大圈,极其憔悴,脚也有些跛。甄家的人见了不悦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动刑了?”
牢头笑嘻嘻的拱拱手:“误会误会,这人进了牢里吃住不惯,想来是饿坏了,一摔扭到了脚,我们可不会动刑,不然您看看他身上可没伤呢。”
那人见赖大脸上手上确实没什么伤痕,也不再多问,带上人就回了甄府,至于别的人他就不管了,上头只交待把赖大弄回去。
赖大被救走了,林如海立马就收到了消息,让他没想到的是救人的竟是甄家,原来甄家和贾家关系这么好?而这件事知府过后也没跟他提一句,这就有些不寻常了,他监视那几个人属知府同甄家来往最少,可现实是,甄家要人,知府就直接放了,过后也拒而不见,显然是因着甄家要疏远他了。
林如海细细想着这几个月收集的消息,最后将重点关注对象放在了知府和甄老爷身上,重新分配了手下的几个人。如今被他催眠的不止那六个乞丐,还有知府和甄家的门房,盐商底下的小喽啰,都是不引人注意又方便他收集消息的,若发觉了他们进一步的关系,任务就快完成了。
又监视了几日,林如海终于发现知府在一天夜里换了装从后门外出到一间客栈见了甄老爷!乞丐报信之后,林如海飞快的赶去客栈在一个角落催眠了小二,在小二去给知府换茶并想方设法的偷听之后,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账本!知府手上有个账本!
虽然就偷听到那么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但从他们的紧张程度便能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账本,林如海回府后立即开始计划如何拿到账本将他们绳之于法,这样他就解放了!但想了几个办法都不成,很容易暴露,他自己就罢了,跟着王太医应当没什么事,但两个孩子太小,就算护得周全,孩子也受不了逃跑时的折腾。
正当林如海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收到个消息,赖大养了几天伤要回京了,甄府还给配了十个护卫,且两辆马车后头那辆车辙很深,这只能说明后面的马车里不是人,而是重物。
林如海觉得自己的特务工作是越做越熟练,催眠也进步的飞快,他收到消息后脑子里就冒出个主意,让城外一帮乞丐假装难民从小路追上赖大哄抢食物,混乱间惊了马弄翻了车,马车里几个箱子翻倒在地,然后做出害怕护卫武器的样子一哄而散,护卫们为了东西也不会再追。
事情就按林如海设想的那般顺利进行,靠近马车的乞丐听到了,两个箱子翻倒时里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另外两个箱子极其沉重,很可能是金银之物。
甄家同贾家有什么来往,这个林如海就不好查了,贾家在京城,他只要如实禀报给皇上就好。真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林如海行事越发谨慎,脸上的面具看上去也越发真实了。
这次皇上的批复很快,却是林如海曾见过那个侍卫统领亲自送过来的,还带了三个侍卫和一面令牌。
林如海从统领手中接过金漆令牌瞪着上面的“钦差”二字目瞪口呆,“魏统领这是?”
魏统领面无表情的拱拱手,“林大人,皇上命我等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林如海看看他又看看王太医,随即敛去所有情绪拆了密旨来看,皇上查江南官员的事在宫里泄露了出去,如今封他为钦差,派了四人供他差遣,另在江南有一文一武两个官员也会助他,务必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找到证据。
林如海简直想骂人,他自己小心翼翼了这么久,结果皇上那边漏了陷,皇宫里有谁?甄太妃啊!甄家在江南势力不小,被他们知道是他在偷偷调查,他一家老小还有命吗?林如海心里急了起来,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钦差是谁,还在猜测京中哪个皇帝心腹被派了过来,而且旁人也不知道他已经调查了这么多。
林如海没心思同魏统领寒暄了,他如今急需保住一双儿女的命。若不是知道贾家必败,孩子在贾家会受气而死,他可能早就将孩子送进京了,毕竟他干的活是要命的。他又没有别人可托付,事到如今还是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林如海让个生面孔去临县偏僻处买了个小宅院放在了管家的儿子名下,让管家的儿子儿媳搬了进去。然后趁一天夜里悄悄将林黛玉和林瑾送过去住在了后院不起眼的两间房里,有墨菊和魏紫照顾着,还派了两个大内侍卫保护。
林如海让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床上,拉着他们的手哄道:“爹要将咱们府里重新修一下,你们先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记得要一直同墨菊、魏紫她们在一块儿,爹很快就来接你们回家。”
林黛玉疑惑道:“府中很好啊,爹,为什么要重修?”
林瑾眼睛一亮,高兴的喊道:“爹,是不是有好玩的?比滑梯好玩的?”
林如海笑了笑,“是啊,爹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家中,你们要乖乖的不要让爹担心好吗?”
林黛玉笑着保证,“爹放心吧,我会照顾弟弟的,我们等您来接我们,爹也不要太累了。”
“好,爹教你的东西你每天带着弟弟学一遍,还有五禽戏也一定要坚持练下去……”林如海又叮嘱了许多琐碎的事,看到林黛玉乖巧的点头才笑笑走了,一个月他要是还没办成,小命大概也保不住了,到时就让管家的儿子一家人带两个孩子换个地方生活,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回城时在城外不远处,林如海听见有女子哭喊声和男子的吵嚷咒骂声,便敲了敲车厢,让车夫停下,“观砚,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观砚回禀时脸带气愤,“老爷,那边有人强抢民女!”
“哦?”林如海看了眼城门,按理说不远,隐约的声音还是听得到的,怎么没人出来管?他下了马车走过去,这一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是知府身边的小厮陈久,他前阵子刚见过!
他看着陈久拉扯地上的女子要走,女子的父母跪地请求,“求大爷再宽限几日,小的定能凑齐银两还上的!”
陈久冷笑一声,不屑的瞧着他们,“利滚利,三日后翻一番,你们可想好了,到时若再还不上,到时就不只要你一个闺女这么简单了!”
“什么?翻一番?”求情的妇人惊叫一声,崩溃的伏在地上痛哭。
老汉也哭喊起来,“天杀的不得好死啊!借的时候明明说不要利的,欺负我们不识字啊,你不得好死啊!”
陈久被他惹怒了,抬脚就要踢过去。这时林如海从树后走了出来,“慢!”
“谁敢管老子的事?”陈久回头吼完见是林如海,愣了下,随即皱眉冷淡的道,“原来是林老爷,他们欠我的银子,我来追讨,天经地义,林老爷就不要多管了吧?”
林如海看了眼他手中已经绝望的女子,问道:“既然只是银子的事那便不要闹大了,今日被我遇到了,免不了要管一管的,他们欠你多少银子?”
陈久沉着脸道:“今日林老爷是一定要管到底了?”
“自然。”
“那好,一百两银子。”陈久不好太不给林如海面子,松手推开了女子,和观砚交换了银票和借据,临走前还说了句,“听说林老爷得罪了甄家,有空还是多顾顾自己吧,少管旁人的事为妙。”
林如海看着陈久的背影面露沉思,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陈久只是知府的贴身小厮在外也够嚣张了,竟连强抢民女的事也敢做。
“这位……这位老爷……”老汉拉着妇人和女子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眼看恶人是真的走了,才敢出声。
林如海回过神来,忙让观砚将借据还给了老汉,“老伯,没事了,将这借据毁了,他就不会来寻你们麻烦了。”
老汉急忙双手接过借据,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番,确实是他当初见过的,忍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把借据撕个粉碎,“恩公啊!多谢恩公!我们一家人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林如海摇摇手笑道:“老伯严重了,我不过是路过碰见了,不必放在心上,方才那陈久……你们可知他平日为人如何?”
提起陈久老汉就激动不已,满脸怒意的道:“我们村里的谁不认识他?他从前是我们村的小子,从前他家里穷就把他卖了,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竟又回来了,还是知府跟前儿的红人!平日里他只要得了空就要去我们村里作威作福,欺负村里人,几次之后我们也都知道他不是好人,见了就离得远远的。他,他,他也不知从何处见着了我家闺女,趁我儿子重病时叫人设了这圈套来抢我闺女,我们今日才知道他是债主啊,丧天良……”
妇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得罪不起的。”
老汉忙住了口颓然的低下头,“这位老爷,陈久他就是个没良心的畜生,方才您帮了我们,也不知他会不会记恨您,您还是小心着些。”
林如海点头笑道:“老伯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们,我怕陈久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好办,我们本来也打算去投奔亲戚,回去收拾了东西早些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