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避而不谈,只是一味的说道:“到时候我们打着圣上的朝廷的名头就是……左右这样了,我才安心。”
薛之章闻言,不由得摇头叹道:“这也是命啊!”
只是说到底,也没同意薛蟠自作主张救济一事。最终还是薛蟠进宫请了徒臻的意思,才将这事儿定下来。
于是出宫之后,薛蟠派人传话给李卫,一应琐碎事务自然是由李卫当中协调。那李卫心思灵透,又巧舌如簧,也不知和那些个商家怎么说的,不过半日,街头巷尾城门各处陡然多了十余家粥铺,甚至还有人在城门外头建了许多简易的棚子供无家可归的灾民居住。虽说上面是打着朝廷的名头,可每家每户的粥棚前头都挂着自家的旗号布幡。一时间商人之名倒也正了不少。街头巷尾口口相传,正赶着置办年货的当口,这些商铺的生意竟然比旁人家好了许多。乐的众位掌柜们笑不拢嘴。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因雪崩一事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在大街上逛了一阵就要转回家去。陡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这不是薛家的大公子吗?你一直张罗着要去鸿胪寺打探夷人去,为此还请了上皇的旨意叫我陪着。我这里等候了半晌也不见你过来,可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薛蟠转过身循声望去,看着并肩走过来的两个青年人皱眉说道:“怎么是你?”
☆、60 第六十章 年关已近琐事颇多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当日在胭脂水粉和薛蟠有过口角之争的两个青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阴鸷骄纵,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也让薛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再一照面的时候,立刻认了出来。
那容色姣好的少年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了薛蟠一眼,冷笑道:“果然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仗着圣上的偏宠,果然不把旁人放在眼中了。”
接连两个“果然”砸的薛蟠一阵头晕,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人。只是他原本就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如今听到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职责,愈发不耐烦的拱了拱手,开口笑道:“薛蟠家中还有急事,恕不能相陪了。”
语毕,转身就走。
那阴鸷男子见状,瞪大了一双凤眼,气急败坏的喊道:“薛蟠你这个粗鄙商户,竟然敢藐视皇权——”
一旁的温润男子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出声说道:“大公子请留步,我这弟弟不过是脾气急躁了一些,断然没有恶意的。”
薛蟠冷眼瞧着两人形状,仿佛看见了一个傲娇放纵的女儿在前头惹事,宽厚温润的男儿在后头平事……浮想联翩之下,不由得一阵恶寒。连忙甩了甩头将脑中不靠谱的想法甩了出去。
就听那温润男子开口说道:“其实我这位弟弟也很喜欢经济之道,得知薛大公子长于此道,不免想结交一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蟠脑中明晃晃出现这几个大字,连忙拱手笑道:“两位公子抬爱,只是薛蟠今日有要事缠身,实在是抱歉,失陪了。”
语毕,也不理会想要开口劝说的温润公子,急忙忙的起身离开了。
瞧见薛蟠匆匆离去的背影,那阴鸷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呢,现如今看来也和旁人一个样。”
那温润公子笑着说道:“这是进退有度。”
说着,又笑道:“难为你主动缠着上皇要了偕同翻译之事,如今看来人家并不领情。”
阴鸷少年闻言笑道:“圣旨在此,他在逃能逃到哪里去。他是老四的钱袋子,若是没了他,恐怕老四做事情底气就没这么足了吧!”
说着,举目打量着街头巷尾的粥铺,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大过年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真是……”
温润公子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番脏乱之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盛世。”
阴鸷少年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黯然的温润公子,轻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温润公子垂在身侧的手掌,十指纠缠,丝丝温度顺着相扣的掌心传递过去。
半晌,两人相视一笑。风雪再大,与子偕行。
且说薛蟠这厢匆匆甩了两人之后,若有所思的慢下了脚步。适才那阴鸷少年曾说过什么夷人翻译之事……
薛蟠眨了眨眼睛,心中明悟。恐怕这位少年就是坊间传闻的财神六,被封为忠睿亲王的六皇子徒煌了。那位温润青年大概就是和徒煌从小就形影不离,后来在夺嫡中遭到了上皇厌弃,被过继给忠裕亲王的五皇子徒藉了吧。徒臻曾说过这位被上皇过继之后,还能鼓动上皇钦赐忠廉亲王位的五皇子是个很难缠的人。其下党羽遍布大江南北,势力最盛之时几乎能影响半壁江山。也因此受到上皇的忌惮,不光在朝臣之前斥责过徒藉不忠不孝之谈,甚至不顾祖宗家法硬是将人过继给了有贤王之称的忠裕亲王……这两人找到自己头上,恐怕不是吃饭喝茶那么简单。
薛蟠正低头沉吟,陡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薛大哥哥,薛大哥哥。”
薛蟠听得耳熟,转过头去,果然瞧见贾宝玉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叫唤。瞧见薛蟠回头看他,连忙开口问道:“薛大哥哥是要干什么去?”
“没干什么,刚从宫里头出来,随便走走。”薛蟠开口笑道。又问,“你是干什么去?”
“宁府珍大嫂子闲来无事请我们过去逛逛。”贾宝玉笑道。
说话间,就听里头一道女声笑道:“外头可是薛大哥哥,恕我不能见礼了。”
薛蟠一听是王熙凤的声音,也不以为意,挥挥手道:“大街上人多眼杂的,用不着那些个虚礼。”
贾宝玉截口说道:“若是薛大哥哥无事,不如和我们一道过去可好?他们家的蓉儿媳妇是个难得的妙人,颜色好,性格好,你见了一定喜欢。”
里头王熙凤连忙尴尬的轻咳两声打断了贾宝玉的话。好在这两人都知道贾宝玉什么心性。不过是小儿形状罢了,断然没有那起子的歪邪心思,全都默然的当做没听见。
这年头说要上谁府上串门子都要事先下拜帖的。若是不按规矩来就成了不速之客。何况薛蟠对于宁国府那些个腌臜事儿也着实不耐烦,听到宝玉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连忙让道:“我还得去铺子上看看。眼看年节了,铺子上正盘点去岁,预支来年。我若不过去的话诸多杂事不好理论。”
贾宝玉见状,只得熄了那个心思。又和薛蟠隔着马车窗户闲话几句,这才吩咐车夫前行。
而这厢薛蟠也因为适才一番话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招财低声笑道:“腊月二十三。”
薛蟠低头盘算一番,开口说道:“腊月二十八开始,所有铺子都要放假过年,直至来年十五之后才开门做生意。往年在金陵的时候自有贵叔张罗这些个。我和老爷只等着二十七的时候将诸多年货以及年终奖金发放下去即可。今年初次到了京城,不知道是谁负责此事。”
招财、进宝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招财开口说道:“这个习惯不过是前几年从大爷开始的,也就是金陵才有这样的规矩。别的地方入随波逐流,大概和其他铺子没什么分别的。”
也就是说无人处理此事。
薛蟠皱了皱眉,还好今儿自己想到了。连忙往福源馆的方向走。到了地方之后直接叫人将田文镜叫到了雅间儿吩咐道:“你现在放下手中所有事物,我有个要紧事儿要安排给你。”
田文镜心中一动,连忙笑道:“不知是何要事。”
薛蟠遂把按照等级置办年货以及分发年终奖金包红包的事情和田文镜说了。末了嘱咐道:“因这事情是往年金陵成了惯例的,今年我们到了京城,倒也是头一次。我想找个办事妥当,灵活应变的人处理此事,并且此人须得熟悉京中事务,我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诸事琐碎,又时间紧迫,须得在二十六日就办妥当,如今只有三天的功夫。京中薛家旗下的所有商铺,以及商铺当中的所有管事,伙计,按照等级不同、每年盈利多寡不同,所要置办的年货、红包都不一样。我这里可以把招财拨给你,你还需要什么人,只要和我说,我这边都能给你做主。”
那田文镜乃是福源馆田管事的儿子,自小聪明伶俐,读书的时候曾被夫子提点无数,只碍于身份不得科举罢了。后来在福源馆帮着父亲做事,迎来送往之间绰绰有余。向来也有过怀才不遇的黯然心思,只是被父亲斥责过几次才脚踏实地起来。只是他心思灵动,虚与斡旋之间奉承的诸多客人管事对他时常提点,对于薛家众多商铺事宜也算熟悉。每每心惊于薛蟠的种种举动,折服不已。如今听薛蟠委以重任,哪有不开心的。连连点头应了此事,一边琢磨着该如何举动,定要将事情办得周全妥当,方才能入了大爷的眼。
薛蟠可不知道田文镜的小心思,将招财留给了田文镜之后,又将一块玉牌交给了田文镜便宜行事,又平白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进宝等人施施然的出了福源馆。
转瞬到了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