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徒景年也不过是叫礼部那边拟了一批殿试的题目,随便抓阄选了一个,就等着殿试开始了。
承庆帝在的时候,有两次殿试就带着徒景年,不过也就是扫了一眼,徒景年对此并不陌生,一众穿着差不多半新不旧的单衣的士子,一个个头也不敢抬,在下面奋笔疾书。徒景年稍微观察了一番,这些士子年龄还是很平均的,并没有什么年纪比较大,已经花白头发的老人,也没有过分年幼的,最年轻的看着也有二十来岁了,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四十多岁。这也是本朝的一个潜规则了,秀才也就罢了,为了几十亩地的免税免劳役的权利,或者是一些别的缘故,多有一些白头的老童生还在坚持奋战的。
但是到了乡试,五十岁以上的新举人都很少,毕竟,举人其实就可以授官了,当然,这也得看情况,比如说开国那会儿,压根没什么合适的官员,哪怕只是个秀才,也很有可能捞个官做,或者说,这个举人背景比较雄厚,一般也能够混个八九品的官做,不过要往上,就艰难很多了。那么多的官位,进士还不够分配呢,哪轮得到举人。若是取了一个五六十岁的举人,刚刚给他授了官,事情做到一半,他挂掉了,这剩下的事情怎么办,责任谁来背!进士更是如此,你弄个七老八十的人过来,就算中了进士,你这是想做官呢,还是直接想致仕啊!因此,为了不让有限的资源浪费到一些干不了什么事情的老年人身上,从乡试开始,就要筛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考生,以保证未来官员都是新鲜的血液。
徒景年也没有下去巡考,给他们增加压力的意思,在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御书房那边还积压了一些政务需要处理,他没空在这里跟这群未来的官员耗时间。
直到听一直在太极殿那边守着的高振回来禀报说,一些士子已经差不多做完考卷了,徒景年才回到了太极殿,然后,陆陆续续便有人搁了笔,直接交卷了,徒景年叫全福拿了几份卷子过来,自个扫了一眼,他自己很少写什么策论,自然更别说什么八股,对此兴趣也不大,因此,并不管什么修辞,只看里面的实际内容,很少有人会胆大包天,弄出什么标新立异的东西出来,因此,徒景年看了好几篇文章,多半就是四平八稳,不过,文字倒也是很老练,有的文采斐然,有的老成持重,他也看不出什么好坏,也没抠什么字眼,看什么格式,看完之后,便交给了几个主持阅卷的人,见下面人卷子差不多都交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那里,等着下一步的指令,徒景年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直接宣布赐宴。这也是惯例了,殿试从来不刷人,不过是给这群人一个天子门生的称号,再重新排列一下名次罢了,没有意外的话,一般跟会试差别不是很大。因此,甭管将来是一甲二甲的进士还是三甲的同进士,都已经是新科进士了,因此,自然要给这些新科进士赐下琼林宴。
徒景年自然是要主持琼林宴的,他坐在上面,看着下面那些多数还比较年轻的脸孔,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期望,忽然有些羡慕,自己虽说看着年轻,心却早就衰老了,再也找不回那时候的心态了。
☆、第115章
殿试之后没多久,成绩也就出来了,作为一甲,自然有优待,照旧直接授官,无非就是什么翰林院编修修撰什么的,但是二甲开始,就要考试,这也是惯常的,翰林院要挑庶吉士,都得先考一场才行。进了翰林院,也不是以后就一劳永逸了,以后,无论是在翰林院里面熬资历,还是想要到六部积累一些经验,都得通过相关的考试才行。而对于那些没考上庶吉士的,自然还得五花八门的考几场,按照他们的特长授官,若是在这样的考试里面出不了头的,那么,你也别想着走门路了,乖乖找个差不多部门实习吧,等到日后通过了再说。
这样的规定,对于新科进士来说,不过是多加了一场考试而已,何况,对于一些出身不算高的进士来说,更加公平一些,不需要到处钻营跑官,只要有能耐,就有一个较好的开始,因此,不光没有引起什么反弹,反而赢得了士林的一致称许。谁要是反对,岂不是说自己不过是一肚子草包,经不起考验嘛!
徒景年也没打算取消科举制度,改成公务员考试,科举制度能持续上千年,自然有其优越之处,起码,朝廷只需要负责到县这个级别,就不会出现太多冗官的情况,统治成本就比较低了,要不然,以现在的生产力,几十个人就要养上一个公务员,国家财政非要破产不可!
因此,徒景年不过是多花一段时间培养一下这些进士举人的行政能力,让他们不至于什么都不会,两眼一抹黑就去上任,那样,反而容易添乱。
天下如今算是太平无事,一切都在向着良好的方向运转,徒景年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专权的人,反正有内阁在,他需要的无非就是做个拍板的人,至于技术上的事情,徒景年如今也很少亲自动手了,不过是偶尔提点几句。何况,他很多思维都被前世局限住了,有的时候反而不如这年头的一些人放得开。尤其,徒景年对那些匠人实行了在后世看来,差不多是赤裸裸的剥削,但是在这个年代看来,简直是丰厚得让人感激涕零的奖励制度,因此,那些工匠发挥了极其出色的主观能动性,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而且很多的确颇有新意,徒景年只需要看到结果就可以了。到头来,等到殿试结束之后不久,徒景年便清闲了下来。
皇帝的日子自然比太子的日子好过多了,他如今专权叫勤政,放权叫知人善任,反正没什么人敢明面上跟他对着干的,他的日子轻松了很多,自然也就觉得,皇城这么点地方,实在是比较无聊了。
徒景年倒是没有南巡的心思,但是,却也想着出门散散心,因此,便起了微服出宫的心思。
徒景年跟承庆帝开了口,承庆帝也表示想出去转转,太上皇的日子比皇帝还无聊呢,现在承庆帝身体好起来了,几乎看不出之前中过风,看着跟寻常老人差不多,因此,听徒景年说打算出宫玩一天,自然也不想留在宫里,然后,一边的阿明阿阳听了,也吵着要跟着,于是,等到休沐那天,从朱雀门出去的马车里面,就坐了祖孙三代四个人。当然,跟在后面伺候的也很是不少,不过,除了明面上的曹安平全福还有几个侍卫之外,剩下的人都在暗中保护。
说句实在话,徒景年这么多年出宫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还得加上迎驾的那几次,但是迎驾那都得清场的,一路上坐着辇车到城外十里,等上半天,再跟承庆帝同样从清过场的大道上回来,那个能算得上出宫吗?只能算公务,连出差都算不上!
阿明阿阳长到这么大,也是没出去过的,原本承庆帝南巡的时候想要带上他们的,但是那时候他们也太小了,根本放心不下,因此,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出宫玩呢,坐在马车里面,满脸都是兴奋之意。阿明还算矜持,阿阳都要扒着窗户往外探头探脑了!
徒景年顺手将阿阳拉了回来,这才刚刚出了皇城呢,往后还能看见朱红的宫墙,前面又是大片权贵官员的宅邸,有什么好看的。
承庆帝也在一边说笑:“说起来,阿鲤你当年跟朕出宫的时候也差不多,老是看着外头,朕都担心你摔下去呢!”
徒景年撇了撇嘴:“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父皇别以为我不记得,就在两个孩子面前抹黑我,我那时候肯定没这样!”
承庆帝哈哈一笑:“在朕面前你还要面子啊!行行行,朕不说了!”
阿明阿阳在一边偷笑,阿阳拉着徒景年的衣袖,问道:“父皇,咱们先去哪儿啊?”
“在外面不要叫父皇,要叫爹,叫皇祖父叫爷爷,知道吗?”徒景年叮嘱道,“你们早上出来得急,就吃了几个点心,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早点,然后带你们去逛街,一会儿要紧跟着爹和爷爷,不要乱跑,知道吗?”
这个行程也是跟承庆帝说过的,承庆帝虽说也担心白龙鱼服,出什么意外,但是,想想身边跟了那么多侍卫呢,何况只是在内城瞧瞧,不会往鱼龙混杂的外城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暗地里面又抽调了不少人手在外围照应着。
徒景年事先是真的做了不少准备,就像是后世,跑哪儿去玩,先在网上找攻略一样,徒景年之前也叫人打听了一下内城这边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吃食店面,然后列了个大致的行程表,按着这个来就是了。
这会儿,马车就往一个叫做三槐巷的胡同过去了,那边有一家张记,是老字号了,前朝的时候就在那边开了个小饭馆,做的羊肉汤还有驴肉烧饼远近闻名。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要入冬了,正是吃羊肉汤的时候,徒景年便直接叫人先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