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宝钗轻轻地说道。
“要等南边怎样说?”王熙凤问,因想南边才休战两年,倘若宝郡王意气用事,领兵赶往京城,又有好戏瞧了。
“嫂子如何想?”薛宝钗又问。
“自然要等你哥哥怎样说。”王熙凤含笑说道,又心知,还有一个人,也要等他答复。
薛宝钗低头想了想,笑说道:“茜香国怎样了?”
王熙凤笑道:“娘娘放心,茜香国在我手心里攥着呢。”絮叨了两句,忽然傅秋芳进来说:“娘娘,薛大奶奶,荣郡王叫皇长孙给打了。”
薛宝钗心知皇长孙秉性,忙去看王熙凤一眼,“莫不是嫂子又叫荣郡王去……”心急如焚,暗道荣郡王的性子都叫王熙凤教导坏了,于是顾不得再跟王熙凤说话,忙领着傅秋芳、莺儿去向房文慧那请罪去。
王熙凤了然地一笑,也不见外地自己个向外去,就仿佛在自家巷子里走一样,待出了宫上了轿子,轿子走出一截路后,听见外头贾蓉腆着脸喊婶子,就掀开帘子看他。
“婶子,蔷哥儿使坏,不叫母亲给我送银子来,如今侄子有两天没吃上饭了。”贾蓉将一件绸衫穿得皱皱巴巴地,一脸穷酸相地搓着手,等王熙凤救济。
王熙凤从头上拔下一根绞丝凤钗向地上丢去。
贾蓉见那凤钗上足有五枚拇指大的红宝石,眼睛发亮地忙抢在怀中,“多谢婶子。”
“别谢我,这是茜香国的东西,是你宝二叔从茜香国送来的。”
“宝二叔这样了得?”贾蓉忙问,暗道若不是他的脸面叫苦日子毁了,倒是能像宝玉一样去茜香国闯一闯。
“那是自然,就二老爷、二太太梗着脖子不肯去茜香国享清福呢,哎,可怜他们在紫檀堡里紧巴巴地过日子,叫人说起来,就心酸。”
王熙凤的腔调拖得长长的,贾蓉登时从她眉眼中,看出她没说出口的话,于是笑道:“多谢婶子提醒,侄儿这就带着姨娘向紫檀堡孝敬二爷爷二奶奶去。”
王熙凤一笑,就将帘子放了下来,吸了口气,心道皇帝忽然封了太孙,只怕是要有什么变故,她定要早早地做下准备,以求万全。
“旺儿?”
“小的在。”隔着轿子,旺儿赶紧地躬身过来。
“向荣国府走一趟,问一问琏二爷、贾尚书,对封太孙的事,怎么看。就说我妇道人家,看不清楚路,等着他指点。”
“是。”旺儿忙答应着,立时骑了高头大马,就向荣国府去。
待上了宁荣大街,就瞧见荣国府门外有许多官员书生前来拜会,到了门上,报了姓名,随着个小厮向外书房里头去,进去了,垂手请安后,就见贾琏正领着源哥儿看账册。
“恭喜琏二爷,贺喜琏二爷。奶奶还没着家,贺礼随后就送来。小的先来给二爷磕头了。”旺儿说着,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贾琏望他一眼,问道:“我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旺儿忙跪在地上,说道:“琏二爷,我们奶奶打发人来问,立太孙的事,琏二爷怎么看。我们奶奶是妇道人家,大爷又不在家,这朝堂上风云变幻的事,还请琏二爷指点指点。”
贾琏从桌上拿起源哥儿的面具罩在脸上,见源哥儿伸手,又将面目罩在源哥儿脸上,瞧着源哥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悟空面具后转着,看着源哥儿对旺儿说道:“告诉你们奶奶,她就算是一只猴子,我也乐见她做了齐天大圣,而不是涎着脸逗人玩笑的猴头。”
旺儿笑嘻嘻地说道:“琏二爷这话太高深了一些,小的听不懂。”
“你奶奶读过书,她听得懂。”贾琏笑完了,就觉这话像是挖苦王熙凤一样。
旺 儿心道这读书人就是毛病,没事总打什么哑谜,于是拱手退了出来,见他才出来,广仁伯府的礼物就送了来,于是又进来给贾琏磕头,随后才回了广仁伯府,在府上 宣阔的厅上,看见王熙凤淡妆素裹地拿竹剪子修建花草,就说道:“琏二爷说,奶奶就算是一只猴子,他也乐见奶奶做了齐天大圣,而不是涎着脸逗人玩笑的猴 头。”
王熙凤一剪刀,将长得十分茂盛的兰花剪掉了头,眸子里忽明忽暗。
“奶奶,琏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王熙凤闭着眼睛。
旺儿跟随王熙凤多年,早依稀觉察到王熙凤要做什么事,忙欢喜地说道:“有琏二爷相助,奶奶还怕什么?”
王 熙凤攥着剪刀,低声念叨着:“寒风飒飒,怪雾阴阴。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甲亮砌岩 崖,似压地的冰山。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大圣一 条如意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奶奶?”旺儿听得稀里糊涂,但听王熙凤声音越来越沉似乎走火入魔一样,赶紧地问了一句唤回她的神智。
王熙凤醒过神来,笑说道:“去吧,你亲自向南边走一趟,问一问大爷,事到如今,他怎样想?再打发人去吏部盯着,瞧瞧咱们大爷,可会在立太孙后,立时丢了官。”
“是。”
☆、第209章 东风西风
旺儿出去了,轩阔的厅上,只坐着王熙凤一个人,她愣愣地发呆,待见大哥儿一露头见她在扭头就走,就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跟你爹一样,见了我,躲什么?”
大哥儿忙堆笑着进来,笑道:“不曾想母亲在,怕打搅母亲正事。
“事读得怎样?”
大哥儿不知是随了薛蟠还是怎样,素来不爱读书,讪讪地笑说道:“已经温习过一回了——太太说,咱们家又不是寻常人家,犯不着豁出命去读书。”
“混账东西!你太太的话顶用,怎不见你老子有出息?若不是你老娘费心费力,只靠你老子,怕你连口饭都吃不上呢。还不滚去读书,若不读出个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王熙凤怒骂道。
大哥儿缩着脖子不敢动弹,见王熙凤骂完了,赶紧地就向外去。
王熙凤叹了一口气,心道大哥儿怎就没有她的气概呢?于是起身向后院去,正要回房,就听见二哥儿在说“只怕父亲要辞官回家了”,于是顿住脚,见二哥儿从平儿房里出来,就问他:“你说那话,是个什么缘故?”
二哥儿见了王熙凤,待要说,又见平儿给他使眼色。
“说。”王熙凤斩钉截铁地说道。
二哥儿忙说道:“父亲重义气,怕不肯叫琏二伯左右为难,又怕被朝廷猜忌,又怕应付不得母亲,于是要辞官呢。”
王熙凤笑道:“好孩子,你怎就不是我生的呢?我瞧着你比老大强多了,快去读书吧。”
二哥儿答应了一声是,就大步流星地向前院窜去。
“奶奶别信他的,一个黄毛小子的话,哪里能够当真?”平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