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也拱了手,随后便领着人向城里去。
贾琏待人去了,又去屋子里拿出个麻袋来,仔细地将这两天收来的瓜菜放进麻袋里。
“琏二爷要回去了?”王狗儿笑着过来。
“以后这地就要托付给你管了。”贾琏笑了一笑,又问,“东安郡王给你什么东西,叫你去传的话?”
王狗儿忙将一截从剑鞘上敲下来的金镶玉拿给贾琏看。
贾琏望了一眼,笑了一笑,抱着水桶边的陶罐,叫全福、全禧拿了瓜菜,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进城时,难免被城门守兵盘问一番,待上了宁荣大街,就望见秦显、林之孝慌慌张张地围了过来。
秦显一路小跑着说道:“二爷,可了不得了,二太太都要急死了,老爷、二爷、三爷出事,赵姨娘留在东安郡王府也被关押了,亲家史侯家两位老爷也叫关起来了。陈姑爷倒是回来了,偏生他被理国公抓去,好容易救回来,又受了伤,如今也指望不上了。”
林之孝跟在马车另外一边,也说道:“听说冯家大爷、柳二爷、薛大爷都立了功劳,只等过几日论功行赏呢。薛大奶奶已经打发人过来多谢二爷提醒呢。”
贾琏坐在马车里眯着眼睛不言语,待马车在荣国府门前停下了,下了马车,才对秦显说道:“环儿是好不了了,二老爷、宝玉也不是轻易就能捞出来的。稍安勿躁,等过几日再说。”
秦显也不是十分为贾政着急,不过是试探看贾琏这边是否被牵连了,见贾琏镇定得很,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二爷,老太太不问事,二太太、元大姑娘在东边等着二爷过去说话。”金彩过来说道。
贾琏开口道:“等我先回家歇口气再说。将瓜菜都送到厨房去,行李送到大跨院去。”
“是。”金彩答应了,因瞧见一个陶罐十分古怪,就多看了一眼,也叫人送到大跨院去。
贾琏在跨院后楼上洗了头发,披散着头发,就在后楼上来回望了眼,果然瞧见许青珩将针线筐藏在他那琴架子后,就拿了针线筐中一根长针去挑东安郡王小衣的衣角。
许青珩拾阶而上,望见贾琏坐在床边,只当他做针线呢,就嘲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才种了地,就连针线也坐上了。”忽然瞧见那贴身的水红小衣裳不是她的,登时脸上一白,走过去问,“这是谁的?”
“东安郡王的。”
许青珩咬着唇问:“为何她的小衣裳在你这?莫非你们……”等了等,不见贾琏言语,就劈手夺了那小衣裳,又接过针来,坐在床上替他挑开,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从薛家拿的冷香丸,也是送给她的?”
“何必跟个死人计较?”
许 青珩针一歪,拇指上流下血水来,抿了一口后,叹说道:“这衣裳八成是她自己缝的,你瞧这针脚,倘若是其他女儿家做的,哪里还好意思嫁人?”慢慢挑开后,就 将夹层里的纸张一张张抽出来放在床上,见贾琏看,也凑过去看,看竟是一封写给皇上的书信,信中将谋反之人姓名一一写上,甚至谋反所用钱财藏匿之处,也据实 写了出来,纳罕地说道:“她送你这个做什么?”
“她叫我拿了这信交给皇上,好挣来荣华富贵。”贾琏思忖着说道。
许青珩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她也算是对你不薄了。”于是又将那陶罐抱过来,向内望了一眼,看那苔藓碧绿、黄狗栩栩如生,就嗔道:“这也是她送的?”
“这是我送她的。”贾琏将人名都看了一看,忽然向陶罐中望了一眼,看他原本做的正三间的屋子边多了一个耳房,心里觉得奇怪,就将手伸进那茅草做的耳房里,恰又捏出一枚拇指般大小的玉牌。
“这是宫里头的。”许青珩笃定地说道。
贾琏攥着玉牌,暗道明太妃在宫中很有威望,太上皇杀她都要在事后百般遮掩,皇后又在宫中多时,怕这玉牌,就是调令明太妃、皇后在宫中人脉所用的了,于是将玉牌递给许青珩,“进宫请安时,将这玉牌送给房妃吧。左右今次的事后,皇后也要被废了。”
许青珩拿了玉牌,嘲讽地说道:“真是个好人,才收了人家东西,就巴巴地将东西送给另一个。”
贾琏见她醋意泛滥,就笑说道:“你拿了也没有用。”
“我拿来看。”许青珩说着话,就将玉牌用帕子缠裹住,望见水宏升那件小衣裳,就问:“这衣裳要怎么办?”
“我拿去埋在楼下桃花树下,也算是给她立下的衣冠冢。”贾琏说着,从床边柜子上拿出个锦盒,将里头的茶具拿出来,将那衣裳叠好了放进去。
许青珩不言不语地跟着他下楼,望见他亲自挖了个坑,将锦盒埋在桃树根子边,忽然抱住他的腰。
“又发什么疯?”贾琏一边用脚将泥土踩严实,一边问。
许青珩闷着头说道:“等我哪一日对谁用美人计后,你就知道我发什么疯了。”忽然听见贾琏笑声,就冷声说道:“难道我就不能用美人计?你不知黛玉、迎春两个悄悄摸摸问我为什么你对个男人用美人计的时候,我怎么说的呢。”
“行了行了,晚上我再对你用美人计。”贾琏笑说道。
这边正说笑,就见鸳鸯提着个提篮过来,“老太太叫藕官做的野菜饼,老太太叫拿来给二爷、二奶奶尝尝。”
“藕官做的?”贾琏狐疑地问,暗道芳官那十二个副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竟然洗手作羹汤了?
许青珩笑说道:“老太太怕她没了,芳官十二个自幼无人教导的受苦,这会子就给她们买了屋子买了地,又日日带着她们在园子里种地照料果子呢。这份心,黛玉、湘云哪一个都没得。”
鸳 鸯因听许青珩说起史湘云,就忙说道:“宝二奶奶方才坐车来了,她去警幻斋请珠大奶奶去跟老太太求情。珠大奶奶哪里肯管这闲事?推辞不肯去,宝二奶奶望见 我,又巴巴地求我带了她过来,我瞧她哭得泪人一样,见谁都要跪下,怕二爷、二奶奶见了尴尬,就好说歹说,先劝她回去了。”
贾琏扶着锄头,因鸳鸯这话,想起陈也俊来,就对鸳鸯说道:“据说陈三爷伤到了?速速送些上等的伤药并各种药材过去。”
“哎。”鸳鸯答应着,却又不动弹,笑着问:“二爷,二老爷、宝二爷、环三爷的事,二爷管么?”
“如今是管不得了,等要紧的人物罪名定下来再管吧。”
“是。”鸳鸯答应着,就随着五儿去了库房,取了些人参鹿茸之类,想到东边怕是肉菜也没多少,于是就令人将大鹿、獐子、狍子、鲟鳇鱼、暹猪各一头,并蛏干十斤、海参十斤、对虾二十斤都点了出来,待许青珩过目后,就令人装车,准备送到东边去。
谁知车还没动弹,秦显两口子就慌慌张张地过来说:“来人抄家了。”
鸳鸯说道:“怎么就抄家了呢?”
秦显脸色苍白地说:“人家说我们家一位老爷两位少爷谋反。”
鸳鸯原以为贾政、宝玉关押就够了,谁知竟然还有抄家这回事,于是赶紧就去大跨院说给贾琏听。
贾 琏也以为要过去一些时日,待要紧的人审问处置了,锦衣卫才有闲情来打理贾政父子,听鸳鸯这么一说,就拍腿道:“不好,定是环儿说错了话,叫二老爷、宝玉成 了谋反的主谋了!”说着,就随着鸳鸯向外去,到了前院,就随着秦显向东边花园子去,到了那黑油大门外,恰望见西宁郡王过来,于是忙拱手上前问好。
西宁郡王下了马,就对贾琏说道:“早说那环三爷是个祸害,偏生你家政老爷舍不得撵了他。”
“王爷不知道贾环已经被撵出宗族了吗?”贾琏吃惊地说道。
西宁郡王一怔,说道:“既然将他撵出宗族,为何又随着他去薛家呢?你不知,据其他人作证,贾家三位爷们欺负薛家没个男人,在人家门上嚷嚷着闯进去银子女人都是他们的了。”
“怕是有误会吧?内子说,那晚上贾环也来敲我们府上的门,亏得门上没开门。”
西 宁郡王将头摇了一摇,说道:“再怎样说都没用,你不知,那贾环坏得很,先前已经去了许多人家,将几家的太太、奶奶逼着送进宫,有几位娇弱的,已经送了命, 这些事,如今都要算在你家二老爷还有宝玉头上。如今那几个太太奶奶出事的人家,都盯着要叫你二叔父子偿命呢。”
贾琏听了不禁一怔,怔忡间,就见陈也俊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