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摇了摇头,“大喜的日子,哪里能请太医?我身上还有两丸药,叫人倒了清水来给我吃药吧。”
贾琏忙叫全福去倒水来给贾珠服药,待贾珠服了药躺下了,又向对面屋子里去,见许玉珩正满身酒气地看这屋子里百宝櫊子上摆着的珍玩玉器,笑道:“不愧是状元郎,到处都有人巴不得嫁。”
“你这新郎官又来看我笑话?”许玉珩冷笑一声,抱着手臂道:“我们又不欠忠顺王爷什么,他敢胡乱替我说媒?明儿个我回去告诉老太爷,叫老太爷给他个软钉子吃吃,他就知道就算要亲近他,也由不得他四处指手画脚。”
贾琏点了点头,一转身望见陈也俊急匆匆地进来,笑道:“方才去敬酒的时候怎没瞧见你?”
陈也俊讪笑一声,随后悄悄地向贾珠歇着的屋子里望了一眼,然后低声地对贾琏道:“我知道你宅子多的是,只一年的租子就收了不少。”
“你要宅子?”贾琏错愕道。
陈也俊点了点头,窃喜道:“你若有,先借了我用一用。”
“莫非你要包养外室?”许玉珩敏感地道。
陈也俊不屑道:“谁乐意去做那不人不鬼的事?我上会子还不知道如何将我父亲兄弟们引出神机营,今儿个撞上一人,灵机一动,总算是明白了。”
许玉珩心下疑惑陈也俊要将他父兄引出神机营做什么,但他与陈也俊并不十分熟悉,不敢直接问他。
“我们家后街小花枝巷里有一所小院。”贾琏随口说了一句。
“过两日就将院子给了我吧。”陈也俊欢喜地道。
贾琏浑不在意地点头,既然陈也俊不是要包养外室,在道义上无碍,借给他一所小院也无妨。
“二爷,王爷请二爷过去呢。”全福又来催促。
贾琏冷笑道:“催着我去,也不过是叫我应景,看他们唱戏罢了!”嘴上这么说,终归要过去一遭。
果然,只见荣禧堂里,贾政、贾赦等人急于巴结忠顺王爷;忠顺王爷言辞中很是偏爱黎碧舟、袁靖风、许玉玚。
他这新郎,除了做个引子叫酒席上众人谈话间自在一些,也没什么旁的用途。饶是如此,到二更时分,贾琏离开酒席时,也已经是醉醺醺的。
脚步略有些蹒跚地向后院去,醉眼朦胧中复道萦纡上的小楼仿佛展翅欲飞的雏鹰一般,穿过这院里小厅,就有婢女赶来搀扶他。
贾琏推开婢女,向前又走了几步,便见过来跟许青珩作伴的迎春、宝钗二人结伴出来了。
“你新嫂子可还好?”贾琏笑道。
迎春笑道:“新嫂子自然是极好的。”在宝钗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姊妹二人笑着便去了。
贾琏琢磨着必是宝钗提议来陪着许青珩的,若是迎春一个,绝想不到这个。抬脚进了房门,只见内外红烛照得屋子内仿若白昼,进到西间里,就见许青珩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
“可吃过了?”
许青珩笑道:“四哥才走,老太太就打发人送了汤圆来,她看着我吃了才走;一更的时候,又打发人送了参汤来。方才陪着两位妹妹说话,又吃了一些。”
“没饿着才好,委屈你了,今日你我大喜,偏你我都只是走了个过场。”贾琏轻叹一声,动手去解腰带,闻了闻身上衣裳,见沾了酒气,又将外衣也脱了,一回头望见许青珩涨红了脸,轻笑一声,“方才交杯酒喝得也匆忙,可要补上?”
许青珩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喝过了,再没有补的道理了。”
“你说得是。”贾琏仰着身子倒在床上,听身下干燥的花生壳咯吱地响了一声,拿着手背遮住眼睛,轻叹一声,自责道:“我原想过,今生所娶的女子生来是什么性子,就叫她用那性子太平富贵地活一辈子。不曾想,这终究也是我的奢望罢了,我到底没那能耐。”
文静地坐在床边的许青珩微微一怔,饶是她叮嘱过自己不可全信贾琏的话,此时也不由被他这话打动。
☆、第122章 后顾之忧
“四哥?”
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许青珩心中却泛起涟漪,为免露出痕迹,忙从床边起身,去收拾床上的红枣、花生。
贾琏用手遮着眼睛,回想方才忠顺王爷喧宾夺主的嘴脸,嘴角不由地嘲讽地勾了起来,亏得他先前准备了那么久的催妆诗、新鲜花朵儿,竟是全浪费了。
许青珩弯着腰,拿着染红了的柳条编织的不过巴掌大的小筐收拾床上添喜的干果子,微微扭头望见贾琏嘴角的嘲讽,不觉疑惑起来。
“四哥?”许青珩又唤了一声。
贾琏将手从眼前拿下来,望着身量拔高后窈窕了不少的许青珩,开口道:“安置了吧。”
许青珩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两只手不由地掐在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嫁衣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望见贾琏起身向东间里去了,才要跟两步,又退了回来,坐在床上,只听见房外小虫的鸣叫声中,东边依稀传来水声,再等了一会子,才见贾琏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单衣单裤过来。
“走了一日,身上有些汗味。”贾琏咳嗽一声,心里有些尴尬,竭力不去掐算许青珩到底芳龄几何,到了雕花拔步床边,抬手先放下外面的帐子,见许青珩手足无措,轻笑一声,又将第二层帐子也放下来了。
“你怕不怕热,我要盖着被子。”
许青珩满脸绯红地摇了摇头,尴尬间,只觉外间的动静全部落入耳中,就连烛火噼啪一声爆裂的声音也好似震天雷一般惊天动地。
“睡吧。”贾琏竭力用平淡的字眼抹去洞房的尴尬,请许青珩躺下后,将被子掖好,望见三层帐幔下床上暗得只能依稀望见许青珩的轮廓,这才安了心,慢慢去行周公大礼。
次日院子里的白鹤惊叫了一声,贾琏便从睡梦中醒来,仔细地将枕着他手臂的许青珩移开,趿着鞋子下了床,先向东边去,见在东间屋子里伺候着的小丫头还没醒,便披了衣裳出了门,先看了一会白鹤在还没大亮的院子里起舞,听见院子门响了,便抬脚向外去。
“二爷起这么早?”看门的媳妇是贾琏长随李平的媳妇,她原当没人出来走动,领口的扣子还没扣上,冷不丁地望见贾琏出来,忙扭身去扣扣子。
贾琏嗯了一声,对李平家的道:“叫人动静小一些,别吵醒奶奶。”说着,便又向前,只见这会子各处穿堂、巷子门才刚刚开启,众洒扫的小厮望见贾琏过来,忙提着扫帚挨着墙垂手站着。
贾琏径直进了警幻斋,先去全福、全禧几个值夜的小厮住着的退步门前吆喝了一声,待全福、全禧出来了,就道:“去弄了水我来洗漱。”心知他那屋子里冯紫英、许玉珩等人还歇着呢,于是就在退步前的小花园子里等着,并不向前去。
全福、全禧一大早见贾琏来,赶紧地起身,拿着手在脸上揉了一揉,就赶集地去拿水来,见贾琏还穿着昨晚上成亲的大红衣裳,便去他房中拿了一件淡紫色的衫子来给他换上,待将贾琏身上的扇子、玉佩、香囊都一一系好了。
全福笑道:“二爷怎不叫后院的姐妹们服侍着?小的们还指望今儿个多睡一会子呢。”
“怕搅醒你奶奶,就过来了。”贾琏道,望见全寿、全禄拿着红漆托盘捧着一碗鸡丝面、四样小菜过来,就叫全福、全寿拿了一方小桌来,就坐在这退步前小花园里望着含苞待放的芍药、月季吃饭。
“二爷一准有心思。”全福笃定道。
全寿三个跟着点头附和,若贾琏没心思,怎会这么不挑剔地方地吃饭?
贾琏拿着象牙筷去搅碗中的银丝挂面,笑道:“不过是不习惯分床给别人睡。”吃了一口面,又问:“薛大爷也在前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