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精明的人,正该这么着。隔壁娶妻咱们这边好歹是邻居,也要打听打听娶的是谁才好送礼。芸儿,没事打听打听去。”
“哎。”
探春听到这,不免去偷看贾琏,见贾琏听了不恼反而称赞乌进顺脑筋灵活,只觉这才是持家的法子,他们家人口原就不多,要那么些大鱼大肉,也是便宜了下头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东府,贾敬之妻的孝期还没过,竟然已经在准备喜事了,也不怕晦气。
随后又见贾芸、贾藻等进来报账,探春才要再听听,又见林之孝从外头进来对宝玉道:“宝二爷快去瞧瞧,南边送了一只雪白的果子狸,那果子狸长着兔子眼、猪鼻子很是滑稽。”
宝玉、湘云两个听了,匆匆说了一声“琏二哥我们走了”,又一溜烟地向外去。
探春原想听一听这边的账,此时也不好留下,匆匆冲贾琏一拜,赶紧随着宝玉、湘云回后院去,到了贾母房中,先见元春已经回东边花园子去,随后就见一只用笼子装着的白色小兽,因那白兽初来有些凶猛,贾母不许他们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
在这边盘桓了半日,直到黄昏时分,才见迎春笑盈盈地领着司棋、红玉回来了。
才落座,迎春便笑道:“原本只当我的针线拿得出手,谁知过去了,一见其他姊妹的,我竟是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说罢,就将在赛绣会上别人送她的精致秀气的帕子、香囊等绣品拿给贾母等人看。
宝玉、湘云两个心思放在了玩笑上,略看了两眼,竟是不忙称赞东西好坏,先下了决心将东西据为己有,自说自话地就要瓜分了东西。
“好了好了,你大姐姐才得的东西,哪里好送人?”贾母也无心指点迎春针线,就说:“你也乏了,去换了衣裳再来吃饭。今天有新鲜的海货吃呢。”
迎春忙辞了贾母,出了门才见探春也跟了出来,一笑后牵着她一同向后院去,自己进暖阁换衣裳。
探春坐在床边去看那一包帕子、香囊,见个个都是下了苦功夫的,就道:“迎大姐姐,待回头我写了帖子,只管送来你这。你替我收了不要叫别人瞧见只说替我送到许家了,若是青珩姐姐再来请你,你只说去许家玩,别提赛绣会的事。”
迎春从暖阁珠帘里探出头来,疑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这样说?”
探春苦笑道:“何苦呢?左右大老爷只有你一个,出门了人家只说是荣国府大姑娘,我却不一样。何苦巴巴地去了,叫青珩姐姐为难?若不写,在元春姐姐那又说不过去。”
迎春穿着家常粉色裙子出来,边叫绣橘给她系着鹅黄绸子腰带,边物伤其类地道:“你放心吧,青珩姐姐说,眼看着过年各家里都忙了,这赛绣会下次再开就是年后了。她劝我明年做了东道,我已经答应了,且也请了那些姊妹们来。”
探 春心中一暖,以她这庶出的身份,若想自自然然地进去许青珩一干女子中,只有做东道这法子最妥当,哪有东道主家的姑娘不来帮着招待人的,又觉迎春这是在她之 前就替她着想了,感激道:“我只当大姐姐气我上会子派人去接也不肯来,背地里埋怨我不识好歹呢,不想大姐姐待我还是这样。”眼睛虽酸涩,但她不是轻易悲戚 的人,于是眨着眼睛,强颜欢笑。
迎春与探春一同坐在床上,见她比湘云只大两月,如今湘云还在贾母庇护下一派天真烂漫,她却已经这样隐忍,握着她的手道:“我怎会不知道你也为难呢,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受过的这些,我都受过。快高兴一些,做出不卑不亢的样来,你们老爷、太太才欢喜。”
探春连连点头。
“日后若缺了什么,只管来跟我说吧。大处我也帮不到你,小的地方我还有些能耐。”
“……这么着,琏二哥他可会……”
迎春听探春提起贾琏,立时很有些引以为豪地道:“哥哥不是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人,我的东西,给你一些,你不张扬,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唯恐惹来是非,叫二老爷、二太太又提先前那替元大姐姐出嫁妆的事,才要悄悄摸摸的。”
探 春听了,立时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求到迎春这,不然叫赵姨娘知道了,赵姨娘定然借着她的由头隔三差五地来跟迎春讨东西,如此也辜负了迎春对她的爱 惜之情,却因提到元春,轻声道:“姨娘说她兄弟媳妇瞧见我们太太悄悄抬了东西去典当,据说请了不少媒人去陈家,大姐姐的亲事八成要定下了。”
不等迎春出声,外头套间里传来两声教引嬷嬷的咳嗽声,迎春忙道:“这不是我们该说的话,走,去老祖宗那边吃饭去。”
探春赶紧应了,因见迎春心无芥蒂,一时放下心上石头,脚步轻快地就随着她去了。
☆、第75章 科举 考试
迎春、探春姊妹将话说开了,虽因重重顾忌,探春不能常过来,迎春也不能再唐突地打发人去接,但在无人处,二人隐隐有些亲密无间的模样。
贾 母慧眼如炬地看出一二,也因心疼探春乐意替她们遮掩一番,待到了来年三月桃李盛开之时,连东府那边贾蓉娶妻也不甚关心,只在尤氏抱着惜春领着新媳妇秦氏登 门请安的时候,赞叹了一番秦氏举世无双的相貌,又怜惜了惜春一回,便一门心思准备着时隔三四年后,贾家女儿第一次请客的事。
贾母 先从迎春那问得要请的女孩数目,饶有兴致地亲自指点迎春如何待人接物,精力旺盛地领着迎春、探春去花园里转了一圈,挑了一处夹着新绿垂柳、围着深红浅白桃 李的复道小楼,亲自挑了几幅应景的名家字画挂在小楼中,给葛魁之女葛慧中下了帖子请她替迎春、探春张罗着,又命她的小厨房准备出酒馔果菜,待到那一日,叫 管事媳妇、丫鬟们去角门上去迎。
虽她不露面,但到天晚了送客后,听葛慧中过来说此次赛绣会宾主尽欢,不管是迎春还是探春个个都讨人喜欢,也便安了心,请人送走了葛慧中,在榻上倚着,正回忆自己年轻那会子跟一群姊妹们是如何玩乐的,就见王夫人红光满面地进来了。
“可是陈家那边有消息了?”贾母坐了起来。
王夫人含笑点头,走到贾母榻前就要跪下,被贾母拉住后,红着眼眶依旧不肯起,跪在脚踏上道:“多亏了老祖宗,不然大姑娘不知要配个什么样的人呢。”
“也只有这么一遭,再没下次了。若不是见大姑娘打小养在我身边,我也懒怠管这事。”贾母心里也高兴,但嘴上忍不住警告王夫人一次。
王夫人笑着连连称是,起身后,又轻声道:“这事什么时候告诉大老爷、琏儿?”若叫贾琏知道元春嫁进陈家,他们一准会气急败坏,“陈家老太爷不大好了,陈家想赶着叫元春过门。是以,陈家说最好本月过大礼。”
这么多银子使出去,才促成这桩亲事,贾母如何不知陈家这样仓促,也有看轻元春的意思,只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就连那陈也俊也是人品尚好却无甚前程的,点了点头,因说:“先将元春的嫁妆备上吧。”
王夫人抿着嘴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太,大姑娘原本是要进宫的,并未准备那些。”
“你的嫁妆呢?也没准备吗?”贾母冷笑,猜着王夫人是还要赚她的。
王夫人苦笑道:“我的那些木头家具大多拿出来用了,且也不齐全。况且,为了请人跟陈家说好话,其他东西也当出了不少。”
贾 母再次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东西是为了做给我看呢,米粮菜肉这些,除了当季的蔬果需要费你几钱银子,其他的,都有宗里庄子分发。连后廊的几位老妯娌 都说分宗后,琏儿用宗里的银子做买卖,叫她们都跟着沾了不少光,年里分了许多红利,更何况是你?”略顿了顿,又道:“还有妯娌说你年前放了两盘短印子,赚 了不少,我劝你立时收手吧,那妯娌还是听宁国府一宗的人说的,那边的人恨不得立时抓了咱们这边的把柄呢,偏你又来这一出。”
王夫人见贾母直接挑破,一颗心咚咚乱跳,忙吓得一身冷汗立时跪在贾母跟前,吞吞吐吐地道:“琏儿他知道这事?”
“他怎会不知道?满宗上下,先要孝敬了他,才能孝顺我。这话是得罪人的,寻常人不敢当着我面说,必定是他点了头,人家才敢提。”
王夫人满脸涨红,嗫嚅道:“是为了大姑娘的亲事,家里又没个进项,我才起了这么个糊涂心思。”
“放印子钱的本事都有,还能没有旁的?”贾母冷笑,“也不是我说你,如今你的陪房都打发出去,用的几个人也不是十分贴心。那样的人,将你做下的事张扬开,也在人意料之中。”
这话越发叫王夫人无地自容了,她心里想着贾母做下的丑事更多呢,因要求着贾母给元春添嫁,低着头十分温顺地听她一骂再骂。
“收 了印子吧,我只管那些大家具物件,其他的,你自己筹措吧。”贾母虽发誓不管二房的事,到底不忍看元春寒酸地出嫁,挥手打发了王夫人走,决心拿出印子去买自 家库房里的家具,一来那些家具比现打的都要好,二来,多少也能省下一些银子,于是就叫了金彩家的、赵嬷嬷、鸳鸯来,待三人都来了,依旧歪在榻上,开口问: “家里的家具物件还有多少?可齐全?”
金彩家的笑道:“老太太是要做什么用?”
“我料想里头有给迎春出嫁准备的一套,是铁梨花的,还是什么酸枣木的?”贾母不答反问。
金彩家的道:“都有一些。”
“……你先前帮着二爷拿了一些卖出去,你算一算一套桌椅案几并拔步床,须得多少银子?也不要很好的,只那酸枣木点缀一些梨花木的。”
金彩家的约莫猜到一些,赵嬷嬷却赶紧恭喜贾母,顺势就问:“老太太,元大姑娘什么时候过大礼?”
贾母笑道:“陈家要在本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