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全都怪我。上次大夫就说她肚子大,最好躺着。我非但没叮嘱她休息,还允许紫欢吃了西瓜。这种利尿的水果,怎么可以让紫欢吃呢!”徐雨诚满心的自责,想起方才妻子无助的目光,身体无法承受似的颤抖起来。
早知如此,他干嘛让她生孩子啊。
徐柳氏心疼儿子,一起哭了起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徐嫣嫣上前想要劝慰哥哥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空气,最后也开始哭。
三个人抱在一团痛苦,徐宰相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念念还算冷静,她上前拍了拍兄长背脊,宽慰道:“大哥,不是你的错。我刚听产婆说了,嫂子肚子里可能是双胎,本就容易早产。若是今日不发动,怕是八个月的时候也会胎动。老人家说,小宝宝都是七活八不活,嫂子和孩子们一定会没事情的。”
徐雨诚愣了片刻,抬起头,眼底是渴望的神色,道:“真的吗?”他其实也不在乎真假,但是此时就特别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徐念念眯着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声音轻柔道:“真的。所以兄长一定要坚持住呢。否则紫欢嫂子到时候清醒了,却第一时间看不到大哥,心里该多难过呢。”
徐雨诚怔了下,急忙应声,说:“对,紫欢还在里面受罪,我不能倒下。”
他的身体里忽的有了些力量,明知道徐念念的话或许仅是在安慰他,可是心头多少觉得舒畅一些,淡然道:“让念念见笑,哥哥今日有些失态。”
“哥哥第一次当爹嘛,估摸都是如此。”徐念念柔声宽慰他,那有些慢节奏的话语在这慌乱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动听。
徐柳氏附和女儿,安慰儿子,说:“我生你的时候,你爹还不如你呢。他在产房外熬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后来你出生了,他黑着眼圈进来看我,连裤子湿了都不晓得。”
……
为了让儿子振作,徐柳氏也是拼了。
徐相国沉着脸,竟是无从反驳。因为确实是事实……
隋孜谦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面。徐念念穿着一身粉色襦裙,披着白色狐狸毛袄披,露出了一张镜子小巧的容颜。她轻轻的笑容,温柔的目光落在兄长身上,那眼底的神色特别美好温暖,仿佛可以把寒冰融化。现场一片混乱,连襄阳侯到了,都无人传话。
他安静的望着黑夜中那一抹楚楚动人的柔美女子。她依然如记忆中神采飞扬,好像又活了一般,不再是死气沉沉。
徐念念有条不絮的给丫鬟们分配差事儿,混乱的现场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她擦了下额头的汗渍,轻轻的扬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份满足感十足的笑容像是一只刚吃饱的小馋猫,懒懒的,带着几分自鸣得意,特别打动人心,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徐相国裹了件貂袄,命人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
徐柳氏犹豫的劝着他,说:“儿媳妇从见红到现在才六个时辰。指不定还要熬多久,天气这么冷,你想坐到明天早上吗?”
徐相国命人煮了姜茶,自个捧了一杯啄了下,道:“你瞅雨诚的样子,哪里肯回去。我就算回屋里也睡不着。先等着吧,能多熬一会就多熬一会。”
徐柳氏叹了口气,说:“那妾身陪你……”
徐相国浅笑,本是想调侃夫人几句,一抬眼看到了远处的隋孜谦,诧异道:“女婿,你都到了。”
隋孜谦回过神,恭敬的唤了一声岳父大人。
徐雨诚看到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徐柳氏则是想起什么,道:“孜谦,你可是进宫请大夫了。”
叫的可真是亲密,一点都不客气……徐念念怨念的想着。
隋孜谦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念念,回国头,说:“都已经进去了。是女医官王氏。妇科圣手。还有李太医和黄太医,在偏厅喝茶,待大嫂生完后,给大嫂会诊。”
徐柳氏连连点头,看向隋孜谦的目光温柔的令人发指。她看向女儿,慢悠悠的说:“念念,孜谦刚办完差就赶回来给你爹过生日,还帮咱家跑前跑后,你带他去休息会吧。”
……
徐相国附和道:“若是累了就睡吧,不用回来了。”
……什么和什么啊?
☆、第33章
徐念念就这般被爹娘赶走了。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他应该是来的匆忙,脚下还踩着父亲一双单薄的灰色布鞋。她叹了口气,扭头和岫红说了两句,看向众人,道:“那女儿先去给侯爷安置妥当。”
徐相国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徐念念走到隋孜谦面前,她站正以后,抬头看他,四周非常安静。
她似乎从未有过如此仔细的盯着看过这张曾经梦寐以求的脸庞,棱角分明,精致如画,仿若被大师一点点雕刻而成。隋孜谦的眉峰有些高,衬着眼眉更少了点温度,有些发冷,可是她曾经就是喜欢他这股子道不明的气质,若是这张冷冰冰的脸庞变得柔和,是不是连冬天里的冰都可以化了。
她越发觉得自个曾经可笑,她居然妄图想过改造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走吧。”徐念念低下头,轻声道。
“嗯。”隋孜谦应声,听不出思绪。
徐念念默默的走在他的前面,隋孜谦随后跟上。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宅院,闭着眼睛都可以寻找到自个的闺房。可是如今,她是外嫁女回娘家,住不得后院了。徐家宅子的待客院子,同主院子隔了一个池塘。夏日里,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修身养性的文化人的徐宰相会养些小鱼,还会载上几株荷花,一阵暖风袭来,她和妹妹在旁边的柳树下放上两个躺椅,悠闲极了。当然,那都是小时候……现如今,她带着夫君走过这片已经结冰的池塘,穿过一个拱门,来到兰苑。
这院子是用来待客的,所以装饰非常讲究,红花梨家具自不必说,之所以叫她兰苑,是因为院子里有个小花圃专门养兰花。兰花娇气,徐宰相务实并不喜欢。纯粹是官居高位,必须懂得簇拥风雅,才会弄这玩意。
不知道是不是谁嘱咐了什么,徐念念停下后发现只有一个隋孜谦跟着她,竟是没有哪个丫鬟前来侍候吗?再加上下人们都腾出手去前院忙活,这里安静的仿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两个人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徐念念想起妹妹说的话,你把侯爷当成爹不就成了?
想象成父亲……她垂下眼眸,盯着隋孜谦脚下熟悉的布鞋,差点喊爹……
“侯爷。”徐念念开口,却没有再去看他,淡淡的说:“东西厢房都是每日差人打理收拾的,侯爷若是累了,可是直接休息。我方才让羞红去给你那双大哥暖和的鞋子,估摸着小丫鬟们会一起过来。又或者是让人去唤侯爷自个身边的下属?”
隋孜谦沉默不语,明亮的眼睛盯着她低垂着的额头,一言不发。冷风袭来,一小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她的发丝上,隋孜谦抬起头想拨弄掉它。他伸出手,徐念念正好抬头,双瞳剪水般的眼眸清澈明亮,怔怔的和他对视着。他的手僵硬起来,留在空气,收也不是,探过去,似乎又有些无礼。
他最终收了手,仿佛是避讳什么似的双手背后道:“你头发上有片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