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实验强行加给他的能力,他不用也得用。
在萨厄·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楚斯能想象他在之前的那段黑屏时间里经历过什么——乘着普通飞行器进入时空曲道,然后被绞碎,人机俱亡,在死亡的瞬间,时间自动回溯到进入时空曲道之前,一切又要重来一回。
重来一回,他就能即刻意识到应该换飞行器吗?
恐怕不能……
出现在镜头前的他,跟所有黑天鹅号上的人装扮无异,这样的结果,是他重来了多少回达到的,楚斯几乎不敢细想。
就算时间能回溯,死亡过程中的痛苦他依然得一遍遍真实地体味着。
而在他数十年的人生中,这样的体会恐怕一点儿也不少……
楚斯甚至开始怀疑,之前他倒计时清零的时候,萨厄·杨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数以万计的星球碎片中找到白鹰军事医院所在的那一块,会不会……也用了回溯?
在不断的回溯中剔除错误的,最终确定下正确的那块时,乍一看好像只跃迁了寥寥几次,而实际上……
屏幕那头的萨厄·杨自然不知道楚斯在这短短的瞬间都想了些什么,只在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敲了一句话——
“你的飞行器悬停在时空曲道入口外,开启了暂时性全机静默,追击队跟过来的话把它拉回去,时空曲道就别乱闯了。”
客观来说,就凭萨厄·杨的机能特殊性,他也是追缉者的不二人选,除了他换谁来都是机毁人亡的结果。
但是楚斯依然觉得后悔。
他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声冲萨厄·杨道:“你……小心点,情况不对就直接撤回来。”
说完,他再度切断了双向通话。
齐尔德·冯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军部,正在以时时监控龙柱运行状态和星球碎片聚拢进程为由,拐弯抹角地套着军部的情况。
楚斯一边扣着耳麦,注意着军部那边的动静,一边看着屏幕上摄录的地下影像。
萨厄·杨的个头很高,所以影响的角度也同样很高,能越过前面的许多人,看到轨道尽头的一角——从那里左拐应该就是他们要去的空间,在这个距离和角度,能看见一些大型金属仪器的一角。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萨厄·杨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般,回头冲后面的某个人问了一句:“警告放出去没?”
后面有人应了一句:“放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
警告?什么警告?
就在楚斯他们有些纳闷的时候,屏幕另一角属于追击队队长的那边传来了新的机外影像。
“报告,追击队全员到达指定跃迁目的地,在巴尼堡附近X-112区域内。”追击队队长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他往驾驶舱前倾了一下身体,而后迟疑道:“长官,邵队,我们收到了危险预警,提醒前方有时空曲道,危险级别5S,不要妄自前进????”
这下,指挥中心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年头还有这么好心的敌方?碰见危险还预警啊?
众人对视了一眼,邵珩最先出声,他一个安全部队出身的,自然也能听明白之前萨厄·杨敲回来的信息。于是他给追击队队长下指令道:“把那块时间曲道入口围上,别妄动。另外长官的专属飞行器在那边,开了暂时静默,星图这边不显示,过会儿等静默状态消失,把飞行器收了。”
“收到!”
追击队长即便觉得敌方有点奇怪,也不会乱发疑问,还是照指令行事。但指挥中心的邵珩他们就不同了。
“长官,我不是偏向我家老头子,但是我真心觉得没有哪个真正的敌对势力会提醒追缉他们的人,前方危险小心行事,这绝对不是对立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其实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有一样的想法,包括楚斯。
但是……看到一星半点儿示好的举动,就立刻放下所有戒备,全然把对方当成自己人,这绝对不是处于决策层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即便从私人角度倾向于信任对方,公事上依然不能轻举妄动。
对话间,萨厄·杨这边一群人已经走到了轨道尽头,站在了一片冷白色的空间里。
影像体贴地转了几个角度,足以让楚斯他们看清整个空间内部的构造。这里大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各种高精仪器裹着银色的金属外壳矗立在其中,墙面、地板、头顶,到处都能看到数据屏幕和各种手动开关。而在整个空间的正中心,有个从顶连接着底的巨大金属圆柱,圆柱底下延伸出数不清的端口接线,连接着圆柱周围一圈坐式单人舱。
楚斯大致估了一下,单人舱的数量有百来个。
那群人在那个圆柱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站定,嗡嗡的低语声响了起来,有许多人原地环顾了一圈,似乎也是头一回见。
也许是直觉,又或是别的什么。楚斯的目光从中间的几个人身上扫过时,其中一个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来的那张脸带着一股经过沉淀的斯文气质,但是嘴角抿着的弧度又带着点天生的戏谑。
那种成熟干练中混杂着温和,但又有点没正形的气质,对楚斯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真的是蒋期。
第90章 解释
和上次见面相比, 他没什么变化。只是相较于在家里, 他在外的时候,身上的气质总是更有棱角一些。
“是不是没想过还会来这里?”蒋期摘下面罩后, 语气随意地对身边一个人说了一句。
那人也扒着边缘把面罩摘了下来, 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感慨道:“也不能这么说, 当初偷偷建这里的时候,还是想过会在这里把事情终结掉, 但是谁让咱们都那么点背都被炸死了呢!只能指望后来人继承遗志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重新站在这里的一天。”
那是个棕红色头发的小个子男人,长了一副精明相, 鼻子上洒着一片雀斑。他冲蒋期挑了挑一边嘴角, 做了个无奈又自嘲的假笑。
“什么玩意儿?”唐掏了掏耳朵, 觉得自己大概产生了幻听,“被什么?炸死?”
楚斯却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而是蹙起了眉,将目光从蒋期身上挪开, 落在了那个雀斑男人的脸上。作为受过特殊训练的人, 楚斯对于人脸的记忆还是很不错的。
这张带着雀斑的面孔对他来说非常眼熟。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他就想起在哪儿见过了——
“巴尼堡事件……”楚斯道。
唐的年纪比楚斯要小许多,巴尼堡事件发生的时候他大概刚出生。
邵珩倒是跟楚斯一般年纪,听他这么一说便也跟着皱起了眉,“他是巴尼堡事件里牵扯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