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当时在母亲面前说,这个孩子,既是赵家骨血,自然要抱回来养。若在市井之中,他也不忍心。母亲想来想去,就把你抱回来,养在膝下,除了我们几个,再没人 知道这件事。只是,”赵匡义面上故意露出迟疑之色:“我原本以为,母亲去世,我自然也不会说出来。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还留下了表记。而今日被侄女发现。”
“我,我,二哥,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对不对?这太荒唐了,娘待我,那么疼爱,我怎么可能不是娘亲生的?”赵匡美用手扶住额头,十分痛苦。活了四十一年,原先的认知被推翻,这简直不可思议。
赵匡义拍一下弟弟的肩:“匡美,你要晓得,娘生前不肯告诉你,自然是心疼你,若不是娘去的急,这些东西,我想她也会毁掉。匡美,娘心疼你,并不比心疼我少,甚至比心疼我还多一些。”
赵匡美点头:“是,是,我晓得,可是我此刻心乱如麻,二哥,我心乱如麻。我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二妹的乳母,至于,什么时候有了你,我并不知道。”这种事情并不鲜见,主母忙着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有时难免疏忽,于是主人就会去寻另外的慰藉。
原来自己竟然是奸生子,不是原本认为的一切,赵匡美的手握成拳,轻轻地敲击额头。赵匡义拍着弟弟的胳膊:“不要去想那么多,母亲抚养你,是真正的如同己出。若此刻你因为这件事,和我们生分了,这才辜负了娘的一片心。”
“我晓得!”赵匡美的手已经改捂住脸,赵匡义又道:“那束胎发,交给了弟媳妇。至于今日的事,你二嫂已经叮嘱人不许传出去。只是……”
“只 是什么?”赵匡美看向兄长,此时对赵匡美来说,只要兄长说的,他都肯听。赵匡义的眉头微微皱下:“只是大郎媳妇也在,别人罢了。可你想来也听说了,大郎媳 妇的性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是怕她到时嘴快。告诉了别人,这不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事?三弟,这件事,对我是没什么影响的,只是对你,难免有些影响。”
赵匡美此刻心乱如麻,竟没听出赵匡义话里的故意,就算传出去,又有什么影响?赵匡美是赵家儿子这是肯定的,至于是谁生的,杜老太君都已认之为子,别人难道还要嚼舌根说赵匡美本是奸生子,配不上做赵家儿子?他的儿女,都不能说好亲不成?
“大郎媳妇,不会这样吧?”赵匡美迟疑地问。赵匡义捋一下胡子,但笑不语,这样的笑让赵匡美的眉皱紧,没有说话。
赵匡义拍拍弟弟的肩:“好了,这件事,你晓得就好。我们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兄弟,当然还要继续做下去。”
赵匡美对兄长感激地笑笑,赵匡义才又道:“你回去吧,想来这会儿,弟妹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了,你和她好好说说。”
看着赵匡美走出去,赵匡义面上笑容收起,轻轻一击掌,有人走进,赵匡义对那人道:“在市井之中,放出风声,说赵家三老爷,并非老太君亲生子,而是乳母王氏所生,老太君抚之为子。”
来人应是退下,赵匡义提起笔,继续作画,镇儿,你太年轻,太幼稚,总归要吃点苦头。挡住我路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这些胭脂也好,赵镇也罢,都不会晓得。
邹蒹葭和舜华,都已在上个月各自出嫁,胭脂因着身上有孝,别说做客,连礼都没来得及送一份,还是杜老太君出丧之后,胭脂才让人带上礼物往这两家去。
送礼的人回来在胭脂面前细细禀报,邹蒹葭嫁的很顺利,出阁前头一日才回到邹家,邹三娘子已经出阁,邹大娘子就算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况且胡家还有许多下人跟去。
邹大娘子只来说了几句酸话,就恨恨离去。等到上轿时候,喜娘又细细看了面庞,确认邹家没有李代桃僵,才扶了邹蒹葭上轿。
胭脂听着这些,晓得这都是自己娘怕自己担心,特地说给自己听的,心中不由十分感慨。可惜的是,只有等再过些日子,才能回去瞧瞧自己的娘和弟弟弟妹了。
赵家分这些东西,也分了有四五天,接着就是赵匡美家要收拾宅子搬出去,赵德芳要收拾宅子搬出去,胭脂又要接手国公府的那些管理,忙来忙去,竟然已经到过年时候。
今年赵家有孝,过年当然也是草草过的,也没设年酒之类。等过了年,张氏的娘家就来人要接赵京娘去外祖家住几天。张氏的母亲十分疼爱赵京娘,要不是因着赵家有丧事,早早就让人来接。因此张氏也就让女儿去了。
胭脂在吴氏的指点下,对国公府大小的事情也开始能上手。吴氏的宅子早已收拾好,就等胭脂对国公府的事情都能上手,就搬出去。此刻见胭脂学的快,吴氏也就松一口气,择了正月初七的日子搬出。
搬出头一日,胭脂来寻吴氏说话,见那些大大小小的箱笼,都已装的满满当当。胭脂绕过那些箱笼,走到里面,吴氏正在给赵五娘子讲着,这有些什么东西。瞧见胭脂进来,吴氏就抬头笑道:“胭脂你来了?”
胭脂和吴氏之间早已没那么客气,胭脂坐下环顾一下四周就对吴氏道:“等二婶你走了,这家里,就真没什么人了。”
“怎么没人?你生个孩子,等到那时候,这人口,就多了。”吴氏的话让胭脂笑了,接着胭脂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二婶,原本呢我也是这样过日子,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我都自己过自己的。但这会儿,我晓得,不一样了。”
权利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其一,其二胭脂在胡家时候,有王氏护着,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
吴氏拍拍胭脂的手,胭脂对吴氏笑了:“二婶,我不后悔的。”吴氏了然地看着胭脂,胭脂的眉又那么一挑:“若到以后,他负了我,我只会一刀杀了他。”
那样哭哭啼啼,盼着他回心转意,进而去骂那狐狸精的事,胭脂不会去做。若一个男子,心中真有你,就算外面的人用尽百般手段,他也不会动心的。所谓一勾就走,并不是外面的人多有心,而是他心中的你,并没那么重要。
既然如此,就拿命来赔好了。
吴氏哑然失笑:“方才还说你变了呢,可这会儿听着,还是没变。你啊,可不许再说了,再说,就会把你妹妹带坏了。”
赵五娘子急忙低头装作写字,口中却道:“娘,我什么时候变坏了,你乱说。”
吴氏和胭脂都笑起来,赵五娘子也嘻嘻一笑。胭脂的笑容里多了点深意。
外面传来嘈杂声,吴氏的眉微微一皱,赵五娘子已经趴在窗口处对外面问:“到底怎么了?难道不晓得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胡氏,你给我出来,你少藏在里面。二嫂,你把人给我放出来,我要撕烂胡氏的嘴。”吴氏细细一听,面色变了,这分明是赵京娘的声音,胭脂什么时候惹到赵京娘了?
胭脂想站起来,吴氏已经按住她:“京娘虽小,却是长辈,你在这和你妹妹坐着,我出去问问。”
说着吴氏就走出去,赵五娘子的眼都瞪大:“大嫂,确实是小姑姑,可她不是该在张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这样愤怒?”
胭脂也不晓得赵京娘怎会如此?见赵五娘子趴在窗口,胭脂也凑到窗口去望。
☆、第119章 耳闻
窗只开了一条缝,但看外面很清楚。吴氏已经走出去,赵京娘被好几个丫鬟拦在那里,赵京娘面色通红,连头发都有些乱了,口口声声只要胭脂出来。
胭脂的眉皱的很紧,到底发生什么事?
吴氏走到赵京娘面前,瞧那几个丫鬟一眼,那几个丫鬟急忙退后。
吴氏笑着拍一拍赵京娘的肩:“妹妹怎么了?谁惹了你,你要找你侄媳妇的不是?她年纪虽比你大,却是个晚辈。你要觉得她不好,让人把她叫去,训斥几句,难道她还能忤逆长辈不成?你此刻这样跑来,口口声声说要撕烂你侄媳妇的嘴,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
赵京娘原本高高兴兴在张家做客,张家今儿摆年酒,请了几桌人,赵京娘虽不能上桌喝酒,但和来客们玩耍是可以的。
正月里的天,又没有雪,花园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几个小娘子,索性就到暖房里瞧瞧花匠们精心培育出的几盆将开的牡丹。
因着这牡丹春宴时候要用,小娘子们也只有啧啧称奇,并不敢上前细看。赏过这带了花苞的牡丹,正要走时,就听到有人来了,边走还边说话。小娘子们正要出去。赵京娘却听的自己父亲的名字被提起,于是停下脚步。
赵京娘停下脚步,别的小娘子们也都好奇停下。
“周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赵家那个三老爷,竟是外头的奸生子?”说话的人赵京娘很陌生,回话的更陌生:“当然是真的。原本我今儿还想着,趁机瞧瞧赵家那个娘子,若好,就给我三儿子说呢。这会儿,一个奸生子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嫁到我们尚书府?”
周夫人话里透着十足的轻蔑,和她说话那个迟疑一下方道:“可是杜老太君都已认了,再说赵家不说,谁能说一个字?赵家的门第,赵家小娘子别说尚书府,就算嫁进皇家也够了。”
周 夫人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还是不一样,我家好好的,清清白白的名声,怎么能娶个奸生子的女儿?”说话的人已经远去,赵京娘已满脸是泪,她的表妹急忙劝她: “表姊,那个周夫人,京城里面谁不晓得她是个着三不倒两的,原本她还有意想说我呢,被我娘回了。这样人家,谁高兴嫁过去?”
“就是就是,她家大郎,原本娶的不就是你家那个侄媳妇胡氏?听说她原先嫌弃胡氏,硬逼着休了,可现在,胡氏在你们家,不是好好的,我还听说,永和长公主,也很疼爱胡氏呢。”今日来赴宴的小娘子也帮着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