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知道湛煊是挑着人生育皇嗣的。他偏爱那些个素有文采的,聪明内秀的妇人,因此他虽不喜爱贤妃,却仍让她诞下了大皇子,良贵妃更不必说,全皇后也是曾有才女之名。而那些个昙花一现的宠妃,是决计不被允许留下龙精的。
莫非她在三哥哥心目中,也不够格孕育他的子嗣?他是怕她伤心,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说他心疼她生产辛苦?
湛莲胸口闷疼不已,她紧抿了唇,看了湛煊好一会儿,才倔强说道:“我要自己生自己的皇儿。”
湛煊似有些无可奈何,“哪个婴孩自幼便知母亲是谁,你抱养过来,朕再不叫宫里人多说一句,那不就是你的亲生皇儿?你既不必受那苦楚,又有了现成的皇儿,不是两全其美?”
湛煊愈说,湛莲就愈发确信,他不愿要他俩的皇儿。
分明以前还曾玩笑似的问过她,以后要生几个皇子,怎地转眼间,他就变了卦?湛莲指尖都有些冰冷了,莫非三哥哥如今想着的始终是陈墨,他碍于自己的情面,不能立她为皇后,便想要陈墨的孩儿做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于是想出这样的法子,叫她替她养孩子?
湛莲忽地胸口窒闷,几乎难以呼吸。
湛煊见她表情有异,搂了她柔声道:“莲花儿,你莫要多想,朕如何决定总是为了你好,你只管安生玩乐,旁的皆不必管。”
“你娶我做皇后,便是只叫我玩乐的么?”湛莲脱口而出。
湛煊笑道:“可不是么,你快活了,朕就快活。”
湛莲听了这话,本应高兴,却不知为何,失望之极。
门外有大臣求见。湛煊如今撤了首辅一职,又经由水道之事,愈发不相信他人,因此许多事儿都亲力亲为,政事更加繁忙。他又哄劝两句,看了看外头不知何时又飘下的雪花,交待叫她在宫中留宿,便出了内殿,往议事殿而去。
湛莲在殿内讷讷站了一会儿,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顺安自外头进来,轻轻唤了她一声,湛莲这才回了神,也不理会顺安,径直便往外走。
“殿下,殿下,您去哪儿,奴才替您准备了轿子!”
湛莲置若罔闻,鹿皮小靴缓步踏下积雪的台阶,在浅浅的白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顺安眼皮子跳了两下,总觉着莲花殿下与平日有些不同,他正要追上去,却又被人叫住,再一转眼,已不见了那抹倩影。
喜芳蕊儿两人守在御殿外头,原是见平南王面色平静而出,心中便有些着急,这会儿见着主子出来,忙一左一右地围了上去,喜芳打伞蕊儿递手炉,关心地问着事情经过。
湛莲不发一言地朝前走,眼睛虽直视着前方,却不知已神游何处。
二婢面面相觑,只得闭了嘴跟在身侧。喜芳还一面走一面为她将帽子戴好。
主仆三个并几个陪伴的宫仆,一路默默无语走到小西门,一脚刚踏出门槛,后头又传来急匆匆的叫唤,连叫了湛莲三声,湛莲仍没听见似的,还是喜芳在耳边又唤两声,湛莲这才回过神。
她一转头,却见宁安宫的太监气喘吁吁地朝她下跪,说是太妃有请。
湛莲看看时辰,按理这会儿母妃应在佛堂里头,怎么又知她进了宫中?略一深思,便知其中缘由。
旁人她还可不理会,然而对方是自己母妃,湛莲惟有应承。她重新踏回皇宫,随着小太监前往宁安宫。
宁安宫仍与往时一般清冷,湛莲进了淑静贵太妃常待的内殿,只见太妃一身素布棉衣,手捻佛珠闭目念经,不知是否刚从外头进来,湛莲见母妃的脸色与外头的白雪几无二异了。
湛莲向太妃请安,太妃喃喃念完了一段,睁开眼却不似平常和蔼。
“跪下。”她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