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哼道:“你也太心实了。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偏偏是恒王爷有令,我们心里虽然猜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方才你没看见门口那许多人么?便是恒王殿下不放心,故而叫人围着。”
蒋勋皱眉一想,道:“不知太子跟六爷如何了……若、若真的有什么异变,倒也罢了,倘若只是恒王殿下想借机……”
张振道:“便是这些事糟心,皇族之间的内斗,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就算心里再明白,又能怎么样?帮谁都不成,乱动也不成,生死都在他们一句话。”
蒋勋道:“张将军呢?”
张振道:“这一次本要随圣上去行猎的,只是恰前几日感了风寒,因此在家里养着呢,得亏是病了……”又低低道:“你如今就放心在这儿住罢了,这府里的人,现在是只许进不许出,就是怕我父亲有什么命令散了出去。”
正说着,忽然听得敲门声响起,有人道:“二爷,二爷,小姐叫您呢。”
张振开了门,却见是个张可繁身边儿的小丫头,眼珠骨碌碌乱转,却是往里头打量。
张振道:“叫我何事,我会客呢。”
小丫头道:“小姐说是有急事,婢子不敢多嘴,二爷还是赶紧去看看的好。”
张振回头看看蒋勋,道:“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横竖如今京内别的地方也不安全,你便住在这里倒好。”
张振说罢,叫了个小厮来,让带了蒋勋去。
那小丫头回头死盯了蒋勋几眼,陪着张振回去见可繁。
且说蒋勋随着张振的侍从去了居处,兀自不放心,原来他很是惦记清辉跟季陶然,却不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之中,他们两个会是如何。
然而偏偏张振说着府里“许进不许出”,便又叹了声,早知如此,还是不来的好。
底下的几位跟随他一块儿回京的随从们,因毕竟赶路辛苦,伺候着洗漱了一番,略用了点饭菜,便各自去歇息。
蒋勋出门,本要去门口碰碰运气,想到张振所说,又怕给张府惹上嫌疑,思忖反复,只得作罢。
正要回屋里去,一转身的功夫,忽地见前方廊下,站着个人。正也定定地看着他。
蒋勋惊震,整个人便如被施了定身法儿一样,再也无法动弹,只身不由己地睁大双眸也看着对方。
两个人目光相对的刹那,就仿佛这一刻,不是在京内风暴中心的骠骑将军府,而是在风沙苍凉的云州晏王府内,——初初相见。
与此同时,大理寺。
白清辉在听说行宫出事的传言后,心知有异,正卫铁骑冲回来,道:“果然给你说中了!”
原来他安排了心腹在恒王府跟保宁侯府远远地盯着,却亲见两府人马出入频繁,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脸孔,除了一名禁军统领外,还有一位是兵部一名主事。
且街头上兵马齐备,城门都锁住了,卫铁骑见这般架势,心惊胆战,忙回来报信。
卫铁骑道:“这可如何是好?”
清辉道:“不必惊慌。”
卫铁骑见他淡淡然然,便道:“都说圣上遇刺,生死不知,若是真的给恒王殿下……这不是谋反么!难道我们就如此坐视?”
清辉道:“除此之外,也并无别的法子,就只静观其变罢了。”
卫铁骑惊慌太甚,失笑道:“是怎么静观其变,坐等恒王殿下登基么?”
清辉尚未回答,就听得外间躁动声响,两人走到门口看了眼,却见几个书吏匆匆经过。
卫铁骑拦住一人,问发生何事,那书吏道:“外间有几个巡城兵马来到,守在门口,说是不许人随意出入,大家伙儿不知怎地,都慌张呢。”
卫铁骑看一眼清辉:“他们好像都是去找寺卿,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大人是个什么主意。”
这一下午,风声鹤唳,警备森严。
直到黄昏,衙门内的人仍是被拦着不许外出。
卫铁骑是个急脾气,原先被大理寺卿等拦着,还且罢了,如今见天已黑了,衙门仍被封锁如此,他哪里按捺得住,便推开众人,带了几个公差冲了出去。
门口的士兵见状,齐齐亮了兵器,道:“退回去!”
卫铁骑道:“你们是谁的人,为何拦着衙门!”
为首一人道:“我们奉恒王殿下命令,实行宵禁,非常时期,还请大人配合。”
卫铁骑道:“那恒王殿下可派人出城去兰剑行宫查看端倪了?”
那人道:“这个就不必卫大人操心了。”
卫铁骑从来性子直,当下骂道:“恒王殿下不去救驾,却反而封锁全城,这却又是什么居心?”
那人道:“你有胆就问殿下去!”
卫铁骑见他气焰嚣张,越发忍不得,喝道:“那我就去问,又如何!”
纵身便冲了上来。
双方交手,这人自然不敌卫铁骑之能,即刻挥手让部属齐上。
守在大理寺外的士兵足有百余人,卫铁骑再能耐,也是寡不敌众,不多时,自个儿连两名下属都受了伤。
这许多人围过来,生生地将他堵在大理寺门口,无法脱身。
卫铁骑臂上挂彩,被两个差官护着,咬牙道:“好囚攮的们,是要造反么?”
原先那人道:“恒王殿下是圣上的第二位皇子,若是圣上出了意外,殿下继位,顺理成章,怎敢说是造反?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立刻先将你杀了!”
卫铁骑目眦俱裂,怒发冲冠,正要上去拼命,忽地被人拉住手臂,道:“卫少卿。”
卫铁骑回头,却见出来的竟是白清辉,附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声。
卫铁骑原本怒不可遏,听了这句,盯了白清辉半晌,便咽了口唾沫。
清辉拉着他重又退了回衙门,门口那人冷笑道:“不知死活,等恒王殿下登基,先拿你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