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不等说完,问道:“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樘道:“原本并无,只是今夜,殿下收到一名神秘人的竹简传信,竟说人在相爷府中。故而我特来相询。”
沈相面露不虞之色,道:“胡说!是什么人往老夫头上泼脏水?”又道:“你莫非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你同殿下……难道是来兴师问罪不成?”
白樘道:“相爷息怒,我同殿下亲自前来,并非别的,正是为了将此谣言灭除。”
沈相道:“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污蔑老夫,然而你们这样兴师动众而来,岂不是叫这私谋者暗中幸灾乐祸?若再给有心人知道你们竟怀疑相府,那相府的颜面何存?”
白樘道:“清者自清,相爷不必多虑,既然殿下同我已经来了,还请容我们一查究竟。”
沈相断然拒绝,道:“不成!偌大丞相府第,你们说搜检就搜检?当我是无知庶民、还是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他们两人说话之时,赵黼一声不响,只袖手冷眼旁观,听到这里,便笑道:“相爷自非庶民,然而杜云鹤也是东宫的人,先是被人刺伤,又无故失踪,这可是人命关天,相爷如何不能通情达理,让我找看过了放心?”
沈相淡笑道:“殿下的话,我自然不敢如何,然而如今夜深,府内女眷都已经安歇了,你们这样轰动起来,又叫我如何自处?我还是不是朝廷一品之臣了?你们要搜容易,且先拿圣上旨意来。”
正僵持,听得有些喧哗声响,却是一名缇骑匆匆入内,有几个相府的人正试图阻拦。
赵黼出门,那缇骑来至身旁,低语了一句,赵黼来不及说一个字,便同那人往外冲了出去。
身后,沈相来至厅边儿,打量赵黼去了,便回头看着白樘,漠漠道:“怎么,尚书如今……已经跟太子府同心一体了么?”
只说赵黼如风出了相府,那缇骑指了指左手的方向,两人上马疾驰,半刻钟多,才见路边有几个人林立,赵黼一眼看见中间被围着的那个,早翻身下地,掠了过去。
第437章
杜云鹤躺在地上,被两名缇骑扶着。
浑身血染,遍体鳞伤,双眸紧闭,楞眼一看,几乎像是死了。
缇骑们见赵黼来到,肃然退避,杜云鹤似听见了动静,眼皮动了动,双眸略微睁开。
赵黼抢先一步,接手扶住:“杜先生!”又见他伤的这般,怒恨交加:“是谁人伤了你?”
话音未落,杜云鹤死死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口,却只沙哑不清地说道:“殿、殿下……留神……”
戛然止住,双眼闭上,毫无声息。
见他往后倒下,霎时间,赵黼的心也随之蓦地停顿,忙抬手试了试杜云鹤的鼻息,又按住他的颈间大脉,仔细听了一听,虽然气息脉搏微弱,却仍是还有一口气。
赵黼极快敛神,喝令道:“去……找马车来,好生带回镇抚司。”又问道:“如何会在这里发现?”
答话的却是镇抚司的一名侦查使:“先前接了殿下的命令,我们来至相府,正绕墙巡看,就发现有一辆马车沿着墙边而行,行踪甚是可疑,然后……”
原来先前,赵黼因接到那无名的竹简报信,虽然知道消息未必是真,但却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赵黼又明白,若此事真的是有心人挑拨,他一个人急躁前往,正是中计。
因此便来至刑部,请了白樘这尊神同行。
可在此之前,他却先安排了镇抚司的侦查缇骑,先一步前往相府之外埋伏侦查,以防范在他前往刑部“请”白樘的这段耽搁里,会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变化。
果然,竟给他料中了。
镇抚司的缇骑才来至相府外,就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辆马车,沿着相府后墙处,鬼鬼祟祟地,拐弯往大道上行去。
两名缇骑见这马车有些蹊跷,略商议几句,便悄然跟上。
因无赵黼命令,不敢打草惊蛇,只远远隐秘追踪。
不料,车行了片刻,竟又出了令人震惊的意外。
马车行驶中,忽然间,那随车一人,悄无声息地从马上栽了下去。
因是在车侧,其他人竟未曾发现,只听得落地的声音,才惊动起来。
与此同时,有数道蒙面人影,从路边儿高墙之外闪身跃出,间不容发之时,又将车夫踹落,另有两个便跟随车的其他人动了手。
缇骑们见状,不知这又是哪一出,正满怀惊愕看时,那马车却落在了蒙面人的手中,竟风驰电掣般赶着往前而去。
两人见状,方不再隐藏身形,忙双双跃出,直追那马车而去!
赶车者见有别的人跟上,忙又挥鞭疾行,其他跟随车众人打斗的数个蒙面也抛下对手,匆匆追上,竟将缇骑拦住。
双方过了数招,情势有些不妙。
然镇抚司的缇骑都是赵黼一手训练出来的,见情势紧急,敌众我寡,两个便分头行事。
其一跃上马车,拼力死战,另一个已经负伤,咬牙跳后一步,掏出随身携带的烟火,冲空中发了个紧急传令的信号。
这帮人见状,知道大批缇骑很快将赶到,本拟将车上的缇骑杀死,谁知此人虽然也受了伤,却偏十分强悍,百战不退。
这些蒙面人无法,不敢拖延,当即放弃纠缠,唿哨一声,纷纷退了。
两名缇骑均都负伤,强撑着将马儿勒住,跳进车厢查看的时候,却见车内只一个极大的箱子。
两人对视一眼,将那箱子打开……才看见里头的人,竟正是杜云鹤,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因此这竟然是一场三方混战。
只不过因为当时缇骑人手少,又忙着拦截马车,一时竟无暇他顾,等到护住杜云鹤、支援的缇骑又赶到的时候,原先跟车的众人和那些蒙面人双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且说赵黼在外心惊神忙,于沈府之中,沈正引打量白樘,道:“难道果然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么?”
白樘道:“请恩相见谅,衡直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且东宫杜云鹤失踪,圣上也都惊动了,督促及早破案,今日皇太孙殿下又得到密报,所以竟不敢怠慢,实在并非故意冲撞。”
沈正引斜睨白樘,默默地看了会儿,才说道:“你向来是我看好的,可别‘我本有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